他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饅頭的香味,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有個黑黑瘦瘦的男孩站在他面前,看上去比他大幾歲。
他很害怕,以為自己要被揍了,抱著小熊渾身發抖,然而下一秒,一半香噴噴的饅頭遞到了他手里。
外面的大風無休無止地刮,吹散了城市上空的晨霧,一束陽光透過倉庫頂上茅草的縫隙,落在陳今的臉上,陳念的心上。
兩雙同樣清澈稚嫩的眼睛對視的那一刻,他們都擁有了新的生命。
兩個小孩分食了一個饅頭,坐在倉庫里等風停,陳今從角落里翻出一團舊棉花,把陳念的玩具熊肚子填滿了,還和他說:“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吧。”
陳念抱著玩具熊,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小哥哥,感覺他就像從天而降的英雄一樣。
陳今給了他很多好東西,比如名字,比如生日,比如一個家,但對于陳今來說,這些同樣也是陳念給他的好東西。
他們是被命運綁在一起的。
陳念醒來時,懷里那件陳今的舊衣服已經被他哭濕了。
他又想起了那兩種矛盾的說法:如果夢見一個人,說明你很快就要見到他了;如果夢見一個人,說明你就要失去他了。
正因如此,他才不敢做夢,醒來以后也不敢仔細回想每一個夢。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和陳今永遠沒有長大,陳今只做他一個人的英雄,永遠不會拋下他。
第三十章
一直到十月三十號,閱兵儀式正式開始之前,陳念都不知道自己的哥哥是否會出現在閱兵的某一個方陣里。
但他還是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去到了中央街,擠在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中,目不轉睛地盯著走過面前的軍隊。
在他看來,每個士兵都穿著一模一樣的軍裝,表情一樣,動作一樣,喊著的口號一樣。
每個人都一樣,每個人都不是他的哥哥。
閱兵式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海陸空三個兵種,各種現代化武器,依次經過了主席臺,接受國家和人民的檢閱,最后壓軸的是從前線歸來的精銳部隊。
這次閱兵式主要是為了鞏固和提振國民們抵抗外敵的信心與士氣,從前線勝利歸來的部隊自然成為了焦點。
此時,陳念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他聽著喇叭里逐個匯報這些部隊的番號,多希望下一個就是自己所熟悉的數字。
閱兵式的尾聲,數門禮炮連發,戰機拖曳著彩煙飛過,慶賀祖國的生日,主席臺上,總理的致辭是如此慷慨激昂,人群不斷歡呼,鼓掌,沉浸在這個偉大的日子中。
但無論今天有多麼重要,多麼值得紀念,對于大部分普通人來說,今天依然是普通的一天。
國慶期間是首都街頭人最多最雜的時候,程問音是不會選擇獨自帶寶寶出門的。
他在廚房忙了一早上,給齊硯行做了些點心和小菜,沈柏淵今天下午要出發去基地,正好讓他幫忙給帶過去。
現在天氣冷,食物保存時間能長一些,他便多做了些,順便也給沈柏淵準備了一份。
寶寶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廚房陪著媽媽,拿著一根奶酪條,自己安安靜靜地啃了一上午。
程問音烤的酥餅新鮮出爐,寶寶立馬坐不住了,站起來拉了拉程問音的圍裙,長大嘴巴:“啊——寶寶吃……”
“涼一涼再吃,”程問音拿出一個白糖餡的放在旁邊涼著,摸摸寶寶的頭,“這些是給爸爸做的哦,寶寶想爸爸沒有?”
寶寶含著奶酪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程問音被他小大人似的表情逗笑了,將碎發別至耳后,忍不住蹲下來親了寶寶一下。
程問音的頭發長長了不少,發尾垂順地搭在肩頸處,微微打著卷,因為最近一直沒時間仔細打理頭發,索性就繼續留長了,想等齊硯行下次回家前,再帶寶寶一起去一趟理發店。
酥餅不那麼燙了,程問音用手掰開,還冒著熱氣的白糖流了出來。
寶寶聞到甜絲絲的香味,“哇”了一聲,踮著腳,小饞貓一樣地往前湊。
程問音給他掰了一小塊沾著糖的,吹涼以后送到他嘴邊,寶寶興奮地扒著他的手腕,吃得滿嘴是糖渣。
剛才做飯時,程問音的手腕被蒸鍋的水汽燙傷了,現在還泛著紅,但寶寶軟乎乎的小手握著他時,他心里頭又只剩下幸福,疼痛仿佛都被寶寶藏起來了。
看著寶寶一天天長大,程問音的幸福也日積月累,唯一的愿望就是戰爭盡快結束,齊硯行能回到他和寶寶身邊。
下午,沈柏淵臨走前來找程問音拿東西。
程問音遞給他一大一小兩個包裹,說:“也給你準備了一份。”
“真的?”沈柏淵受寵若驚,接過東西時夸張地顫抖著雙手,“我還有這待遇呢,嫂子你可太好了。”
沈柏淵這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眼底的烏青越發明顯。
好在沈母動完手術后狀態良好,他調回首都工作的申請也審批下來了,等這次去基地處理完之前遺留的工作,他就能專心陪在母親身邊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