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分鐘后,程問音從浴室出來,徑直走向嬰兒床,仿佛沒看到站在臥室門口等他的齊硯行。
齊硯行剛想不管不顧地從身后抱上去,忽然聞到了程問音身上沐浴乳的味道,想起自己今天還沒洗澡,他又猶豫了。
程問音愛干凈,就這樣臟兮兮地抱上去會不會更惹人煩?
這一腳剎車讓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底氣一瞬間散了大半,猶豫再三后,他還是先去浴室快速洗了個澡,期間在心里反復打著草稿,比給彈道角度做評估計算還要謹慎。
他披著浴袍出來時,程問音正在梳妝臺前涂潤膚乳,他只坐在長凳的半邊,像是特意留出來了位置。
齊硯行走到他身后,還沒開始說話,先一步釋放了安撫信息素。
這其實是他慣用的一種戰術,可以不太恰當地類比為:戰場上,步兵進攻前,炮兵要在后方進行長時間的炮火壓制,有效打擊對方陣地上的防御工事,給步兵的沖鋒創造機會。
只可惜這次程問音沒有那麼好糊弄了,他剛要開口,只叫了一聲“音音”,程問音就啪地一聲合上了潤膚乳的蓋子,看著鏡子里的他,說:“不要那麼多信息素,要你好好跟我說。”
想耍小聰明卻被拆穿,齊硯行頓時噎住,收斂了自己的信息素,安分地在程問音身邊坐下。
“音音,我錯了。”
首先要態度端正地承認錯誤,接下來才是坦白自己心里的想法。
他覆上程問音的手背,用指腹輕輕摩挲著,“我承認,早上你在提到抑制劑的時候,我是有些難受。
因為……”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怕自己控制不好手上的力度,所以暫時松開了程問音的手。
“是因為你生完寶寶之后,我沒有盡到一個丈夫,還有父親的責任,才讓你的身體對普通抑制劑耐受。”
他稍稍呼了一口氣,重新握住程問音的手,同時也挪動著離他更近了些。
程問音低著頭,沒有看他,也沒有看鏡子里的他,齊硯行雖然心里沒底,但開了頭之后,卻也發現說出這些并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或許對于他來說,這也是一個釋放壓力的機會,從剛結婚到現在,他總是一邊享受著妻子和孩子帶給自己的溫情,一邊被說不出口的愧疚折磨著。
“音音,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很沒用,別人口中的事業有成,體面的工資、最好的待遇,都抵不過我沒辦法陪在你和寶寶身邊的事實。”
“寶寶第一次開口叫爸爸媽媽,第一次學會走路,我都沒能在旁邊見證,”他試探著攬住程問音的肩膀,見他沒有拒絕,傾身吻了吻他的發心,“你一個人照顧寶寶很辛苦,沒有期限地等我回家,一定比我在外面還要難受。”
“本來,你也有自己喜歡的事業,但是因為我……沒辦法再繼續,我……我覺得很對不起你。”
alpha苦笑了一下,千般苦澀堵在心頭,此刻他早已忘記了緊張,沉浸在痛苦中難以自拔。
“音音,我沒能給你什麼幸福,但是……好像一直在傷害你。”
程問音始終低著頭,沒有看齊硯行一眼,他死死咬著下唇,指甲幾乎嵌進了掌心,心臟跟著alpha毫無保留的坦白,一下下縮緊,抽痛。
聽到齊硯行說,他沒有給自己幸福,程問音終是忍不住了。
“不要說了……”
是他要聽齊硯行說,現在聽到這里又不忍心,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其實我都知道,你是覺得對不起我和寶寶,心里愧疚,”程問音摟住alpha的脖子,埋頭在他肩膀上,聲音越來越小,到后面甚至帶上了泣音,“可是我不這麼覺得,我也不想你這樣……”
“你沒有對不起我,一點都沒有,”程問音用力搖頭,淚水很快打濕了alpha的肩頭,他總是腹誹alpha嘴笨,現在語無倫次的卻變成了他,“我覺得自己很幸福……寶寶很乖,你對我很好,對寶寶也很好……我一點都不后悔。”
有些事他不能和齊硯行明說,比如當初急著相親,是因為外公擔心他生父的政治調查會牽扯到他,還有他不再去首都劇院工作,也和這件事有關。
齊硯行一直在因為這些自責,讓他感到心痛不已,明明不是齊硯行的原因。
他后悔今天逼齊硯行對自己坦白了,這仿佛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拉扯,將他和齊硯行看似美滿的婚姻,還有家庭生活的漏洞一點都不體面地攤開來,兩個人一起回味,一起痛苦。
好不容易得來的團圓,齊硯行幾天后又要離開,何必要這樣。
他閉了閉眼,克制住落淚的沖動,伸手扣住齊硯行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說:“硯行,我們一家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就好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不要想那麼多,更不要自責。”
“我也是一樣,我們應該更信任彼此才對。”
“我知道,音音,”齊硯行捧著他的臉,吻過每一處淚痕,“今天是我的錯,我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
“難得買西瓜回家,我們應該享受才對,是我做得不對。”
“還有數字卡片,明天我們一起做,也帶著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