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警惕地打量著門外的人,在看到小嬰兒的時候似乎松了口氣。
“……有事嗎?”
“我做了一些糯米飯,想給你送一些,希望你不要嫌棄,”程問音說,“家里只有我和寶寶,做多了吃不完。”
糯米飯的香味勾人饞蟲,陳念今天只吃了一個面包,胃有些頂不過來,他遲疑了一下,從門縫里接過程問音手里的飯盒。
他不欲多和這里的人打交道,道完謝就想關上門。
門關上之前,程問音趕忙叫住他:“那個……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陳念愣住了。
這段時間,因為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他走在街上都會被不認識的人叫出名字,今天走進這個家屬區時,門口的警衛也知道他叫什麼,甚至還朝他揶揄地吹了一聲口哨。
他討厭這種感覺,非常、非常討厭。
不過相反,他很喜歡做自我介紹,因為他很喜歡自己的名字。
陳念將門縫開大了一些,不自覺地站直了身體,“我叫陳念,念是今天的今,下面一個心。”
程問音笑了一下,說:“陳念晚安,你的名字很好聽。”
寶寶從他懷里抬起臉,好奇地望著陳念,孩童清澈的眼睛讓人很難拒絕。
“謝謝你們,晚安。”
陳念道謝的語氣明顯比剛才禮貌了很多,他抬手摸了一下寶寶的臉,關門進了屋。
這間房子對陳念來說太大了,他只簡單收拾了一下臥室,把帶來的幾件衣服放進衣柜里,有他的,還有陳今的。
收拾完,他在餐桌坐下,打開了鄰居送的飯盒。
陳今那個笨蛋也會做糯米飯,不過他只會往里面放花生,他們家也買不起好的食材,做出來的糯米飯味道很難吃。
這碗的用料就豐富多了,不僅有花生,還有紅豆、薏仁、葡萄干,甚至還有一顆甜滋滋的紅棗。
陳今走神想著哥哥,不知不覺就吃完了這碗糯米飯。
清洗好飯盒后,他鉆進空蕩蕩的衣柜里,把臉埋進哥哥的舊衣服里,嗅著上面殘留的味道,忽然覺得很困。
他閉上眼睛,既希望自己能夢到哥哥,又害怕自己夢到哥哥。
有人說,夢到一個人,說明你馬上可以見到這個人了,也有人說,夢到一個人,說明這個人就要離開你了。
他不知道該相信哪個。
昏昏沉沉之際,陳念想起四個月前,哥哥跟著部隊出發那一天。
陳今領了新的軍裝,第一時間跑回家給他看,但他還在賭氣,不想理陳今,陳今就捏著他的臉說:“哎,陳天天,你得天天開心啊,別皺著眉。”
他別過臉不看陳今,陳今又像個傻子一樣從桌子上翻過去,湊到他眼前,“陳天天,你看看你哥啊,你哥穿軍裝是不是帥呆了?”
那天直到部隊集合,他都沒有好好看一眼陳今穿軍裝的樣子。當然,他知道肯定是很帥的,整個聯盟都找不到比陳今更帥的alpha了。
陳今要走了,他抱著陳今,哭得眼淚鼻涕糊滿了臉,什麼也看不清了。
“陳今你他媽混蛋,你敢丟下我,信不信我咬死你……”
他拽著陳今脖子上的士兵名牌,那個被戲稱為“狗牌”的破東西,狠狠咬住了陳今的脖子。
那一刻他在想,陳今就算是死,也必須跟他死在一起,必須是被他弄死,而不是死在連名字都叫不出的荒郊野嶺,尸體被炮彈炸成碎塊,拼不出人樣,也根本沒人撿,最后到他手里的只有這個破“狗牌”。
陳今的脖子被他勒出了痕跡,他咬下的牙印幾乎滲出了血,可是陳今不但不躲,還在訓他:“陳天天,誰準你罵臟話了?”
他哭著吼道:“那誰又準你叫我陳天天了?”
陳今樂了,“嘿,我花心思給你取的名字我還不能叫了?”
“你花個屁的心思!”他吼完又要去咬陳今。
“哎呦,別鬧了,我的小祖宗……”陳今這次躲開了,用袖口給他擦眼淚,笑得沒心沒肺,那顆虎牙在他眼前晃啊晃的,晃得他心煩,又心里抽疼。
陳今揉了揉他的頭發,說:“等我回來,我就不叫你陳天天了,你讓我叫什麼都行,這樣行不?”
……
陳念后悔了,后悔那天沒有認真看一看陳今。
雖然他討厭死了那身軍裝,討厭死了拋下他去參軍的陳今,但是他更討厭現在,他只能從報紙上看到穿軍裝的陳今。
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時,陳念咬住了舊衣服的一角。
他生氣地想,他才不要叫陳天天,難聽死了,只有笨蛋陳今才會想出這種名字。
他要叫陳念。等陳今回來,他要逼他叫一百遍,不對,一千遍。
陳念縮在柜子里睡著了,狹小的空間能夠給他安全感,小時候流浪的時候,陳今撿了舊紙箱和沒人要的破褥子,在橋洞里搭了個窩,他們就那樣擠著睡。
冬天很冷,橋洞擋不住風,但他窩在陳今懷里,覺得無比安全。
他多想回到那時候,陳今在他身邊,睡覺之前,醒來之后,都在他身邊。
開戰已經半年多了,雖然依照目前的態勢來看,聯盟軍隊整體上是處于上風的,但部隊消耗嚴重,兵力和裝備損失巨大,這些也是無法忽視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