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觀的燕朔云嘖了一聲頓悟嗎?這小子還真是命硬。
那狼妖初開的靈智不足以它理解眼前的復雜情況,本能提醒的危險和對方做出的避讓舉動之間的沖突讓它陷入了遲疑,在幾次像是攻擊前奏的蓄力又像是退卻姿勢的伏趴試探之后,還是獸性的貪婪占了上風。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讓它舍不得放棄這個即將到口的食物。
就在這狼妖躍起的同一時間,少年蕭寒舟也動了,這時候任誰看他手里的那鐵條都能明白,那是一柄劍——雖然并不鋒銳、但那確確實實是一柄劍。
銀刃在空中劃過一抹燦亮的弧度,正正地穿刺了狼妖的喉嚨,帶著熱意的鮮血噴涌了少年一身。
但這卻不是結束。
不知是因為體力耗盡導致力道有所不足,還是被身上的傷口牽扯致使這一劍并不那麼準確,亦或是單純的這只狼妖的生命力足夠頑強,它并沒有立刻死去,而是掙扎著又湊近了些,沾著血的利齒幾乎逼近到少年的頸側。
困獸尚且猶斗,這種生死危機下,足夠它拼盡一切拉著仇敵一塊兒去死了。
雪上加霜的是,少年蕭寒舟先前本就是生死之間的體悟,壓榨出最后一絲體力才用出這一劍,在一劍刺出之后他早已脫力。
——避、無、可、避。
可就在這時,“錚——”的一聲琴音從鏡中的畫面中傳來。
燕朔云立刻就明白了來到到底是何人,他頗為不快地“嘖”了聲,也并不在意這聲不滿被蕭寒舟聽見。想也知道,他當然不會高興。
琴音凝成一線,作為被攻擊目標的狼妖在一僵之后徹底不動了。
鏡中的少年也知道自己被救,他整個人一松,被狼妖垮塌下的尸體砸到了地上,但是仍舊努力的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似乎是想看清自己的救命恩人。
因果鏡前,蕭寒舟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過往的情形再現于眼前,一些他以為自己早已遺忘的回憶驟然翻涌起來。
他記得那時候他其實已經看不清什麼了,汗水和鮮血混合蟄得眼睛生疼,大腦也因為危機后的突然放松帶起了一陣陣缺氧式的眩暈,他看過去的動作全是下意識地依尋本能。
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看到了那道逆光而來的身影。
已經模糊的眼睛看不清五官相貌這種細節的東西,但是總有人的氣質與他人不同、僅僅憑一道模糊的影子就足夠攝人心神。他在那種時候居然詭異的冒出了一個念頭“這個人一定很好看”,后來的事實證明也確實如此。
因果鏡中,在徹底陷入昏迷之前,少年蕭寒舟聽見了一道清朗的聲音——
“你的劍法不錯。”
……
燕朔云只覺得這場面有夠糟心的。
在一邊旁觀著自己愛慕之人和情敵的初遇,還是這種爛俗話本子里面“美救英雄”的場面,這實在讓人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地咒上一句“那小子怎麼就沒死在狼口下呢?”。
但燕朔云瞥了一眼那邊全然僵住的蕭寒舟,只覺得那生艸的心情稍有緩和。
這會兒的蕭寒舟恐怕心緒要比他復雜多了。
鏡中當年那個昏迷的少年并未看到,但此時此刻作為一個旁觀者再看,有些事情卻是清清楚楚。
那句聲音清朗的稱贊之下,相貌昳麗的少年臉上并非對初見之人的欣賞。
而是人海中尋尋覓覓,終于找到了“那個人”的喜悅。
他認錯了。
從一開始,就、認、錯、了。
燕朔云看著那位明顯也意識到“事實”的蕭家主,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眉。
第45章 只是朋友45
雖有鴻虛子在另一邊拖著劍尊, 但也不知能拖延多久。
燕蕭二人自知時間有限,現下沒那個閑工夫給他們一點點體味過往,在稍許調整之后, 鏡中的畫面便飛速流轉起來。
燕朔云也算是徹徹底底地旁觀了一遍阿繹當年是怎樣去貼人冷臉的。
自己恨不得捧在心尖上的人被人這樣冷待,燕朔云只覺得他這會兒沒有過去與蕭寒舟“切磋”一場,已經看著現在情況實在緊急,又加之自己這些年的養氣功夫已經極好的份上了。
蕭寒舟的臉色也不好看。
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他終于親眼看見了阿繹當年為他做了多少怕他走火入魔,四處搜集有凝神靜氣的靈器, 又擔心他修行過度,絞盡腦汁的想法子讓他暫時放下修行之事、外出放松,為了贈他一柄趁手的長劍, 四處搜尋材料和拜訪各地鑄劍師, 反倒對自己的琴并不放在心上……
阿繹在背后做下了這一切,但是卻永遠擺出既輕松又隨意的姿態,少年時的他居然當真對這些一無所覺,坦然受著阿繹的好。
他配不上阿繹。
蕭寒舟忍不住這麼想,但是他同時又清醒地知道這些本就不是給他的。
——這所有的付出原本都是阿繹給另一個人。
當年的他享受的一切,實際都是偷來的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