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樁事掛在心頭,他對于蕭寒舟這邊的“樂子”只瞥了兩眼就不在意地離開了。
整個寒蒼峰都被劍尊小號的神識籠罩,任繹當然發現了蕭寒舟的求見。
在目前進到幻境的三個人里(他本人的馬甲不算),雖然燕家兄妹不管資質、修為,在同階段的人中都是極頂尖的,但是綜合下來各種因素分析,任繹還是認為蕭寒舟才更有可能是天命之子。這麼一來任繹也基本確定后者為這幻境的繼承人了。
不過為防萬一,任繹還是打算等秘境正式開啟、在見過所有進入秘境的試煉修士之后,再將凝霜贈予后者。不過那純粹是出于保險的謹慎心態,如果沒有極特殊情況——比如出現什麼虎軀一震、小弟來投的傲天式人物(如果真出現這種情況,任繹還得考察考察對方到底是不是反派boss)——他這次的人選不會更換了。
在大多數情況下,任繹面對作為甲方爸爸的天命之子,心態都是非常從容平穩的。
畢竟干他們這一行的,要是沒有一個好心態,早就破防轉部門了。
這一次也不例外,發現蕭寒舟求見之后,他也沒多想,直接將對方放進來了。
蕭寒舟看著身前突然隱沒的禁制,遲疑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就那麼毫無阻滯的進入了寒蒼峰范圍之內。
這過于輕易的應允,讓蕭寒舟比起得以見面的高興來,更多的卻是忐忑。
阿繹愿意見他?在他做出那些事之后,阿繹還愿意見他?還是這麼輕而易舉的答應。
蕭寒舟又像是有點恍然。
是了,他又不是第一天如此,那些事也不是剛剛做下……雖然阿繹總是表現的像是無事的樣子,甚至反過來安慰他,但對方怎麼會全然不放在心上?
只是他真的以為沒有事,真的以為阿繹不放在心上。
于是索要一次比一次更過,甚至習以為常。
直至最后,他居然開口、向阿繹討要靈根。
蕭寒舟無法想,自己當時是如何昏了頭?!竟然做出這種事?!!
那可是靈根!修行人的根基。
即便阿繹身上有道骨,那也不是將靈根贈出的理由,更何況道骨……蕭寒舟不由想起了燕朔云的那句“蕭家主該是最清楚的那一個”,心臟的抽痛讓他幾乎蜷縮起來、那即便在迫人的威壓下仍舊挺得筆直的脊背這會兒卻像是承受不住痛苦一樣佝僂著微微顫抖。
蕭寒舟記憶中并沒有這件事,但是他卻無比清楚的知道,能讓阿繹甘愿失去道骨的只有他一個。
而他這會兒卻絲毫也不知曉,只能是阿繹將這事同他隱瞞了。
道骨、靈根……
是他親手毀了阿繹的道途。
蕭寒舟幾乎想要笑,是對自己嘲諷的大笑。
可是面部肌肉扭曲的抽動下,卻有水珠落下,面龐被淚浸得濡濕。
蕭寒舟突然想起了自己從赤雪境外出來收到的那道傳訊,字字句句、那分明是“訣別”,可是即便在那個時候,阿繹也選擇了最委婉的說法,以至于他只當做了普通的留訊。
這次西洲再見,他還在心底怨怪過阿繹的冷漠……可是現在來看,他到底有何資格生出這想法?在他做出那樣過分的事后,阿繹甚至連一句重話都沒有對他說過;在他做出那樣無法原諒的事之后,他甚至還在厚顏無恥地希望求得一個諒解。
過往的點點滴滴不斷在腦中閃現,蕭寒舟走在寒蒼峰上山的路上,只覺一步一步仿佛都踏在冰刀之上,那是一種冰寒刺骨的疼痛。
但實際上,在任繹初到秘境的那次大手筆對寒蒼峰的改造之后,這峰頭早就不復最初的寒霜凜冽,被靈力在極短的時間內催生的草木為整座山峰都籠罩上了一層生機勃勃的顏色。
郁郁蔥蔥的樹冠在小路上投下遮蔽陰影,蕭寒舟只覺得這些暗色好像將他那卑劣又無恥的一面掩藏,但是那穿透樹冠縫隙的陽光在地面上投下了一個又一個的亮斑,這分明的光線又像是毫不留情的切開他那又可笑又拙略的偽裝,將骯臟的一面放在光下炙烤。
但是,他只是想要見見阿繹……
只是想要見到對方而已。
他想要償還。
不管是修為、靈根,還是……性命,只要阿繹想,他都愿意雙手奉上。
他只希望、阿繹不要恨他。
任繹完全不知道蕭寒舟這一路走來復雜的心理活動,事實上他根本不覺得蕭寒舟這次寒蒼峰求見和自己的大號有任何關系。
任繹還以為對方是來找劍尊小號的。
和主號至今沒有摸清楚的工具人定位不一樣,在得知劍尊小號的時代和當年的時間差之后,任繹就對后者的工具人類型有所推斷,不是作為金手指的隨身老爺爺、就是金手指的過世老爺爺(……)。再有先前旁觀的那一場擂臺切磋,看到那熟悉的劍意之后,任繹就越發確定這個身份。
寒蒼峰本來就是劍尊小號的地盤,蕭寒舟在峰下長跪、這“拜師”的姿態一擺,劍尊小號的神識發現之后,任繹完全沒有將這件事和主馬甲聯系上,直接先入為主地將這個事兒全推給了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