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野腦子“嗡”的一下,剎那間直起身,腳尖往后旋了一下,又急忙朝左轉,鞋子蹭得地板磚“吱吱”作響。
他正不知要把自己藏在哪兒。
男人大概聽到動靜,抬起頭。
桑野渾身一麻,慌不擇路,猛地原地180度跳轉身,鼻尖差點懟墻上,就此不動了。
“不讓解說玩梗,玩梗就扣錢,你說這副導演是不是搞笑?” 解說員蝦皇一路走來,搖頭抱怨,“有的梗確實容易引戰,但拿捏不住尺度的解說畢竟是少數,也不用搞一刀切吧?”
談默淡淡嗯了一聲,目光始終盯著前方面壁思過的人。
——是個男生,身形纖挑,背著書包,潮服外套穿在他身上顯出些許空蕩,奶油白色的發絲自寬大的帽兜邊緣探出。側臉幾乎被帽子全遮住,但能看到挺直秀氣的鼻梁,從鼻尖、上唇到下頜的線條流暢精致,微張著淡粉色的唇。
談默的腳步慢了一下。
桑野懟在墻邊,渾身發燙,聽著腳步聲一點一點走近,心跳聲大到能把自己震暈。
接著,男人步調平穩地跟他擦肩而過。
桑野思維停擺了一下,盯著面前蒼白的墻壁,心上有什麼輕輕一躍。
很微妙的,落空感。
——“這是你的嗎?”
突然自旁邊傳來一道磁性的低音,少了感冒時的粗啞,聽起來更沉。
桑野一瞬間大腦全白。
可能靜止了有五秒之久。
他側轉了一點角度,卡一下,又側轉一點,再卡,就這麼拖拖拉拉,終于把自己從墻邊摳出來。
由于低著頭,帽子擋了半張臉,但能看到他肌膚細嫩的臉頰漲得通紅。
桑野垂著睫,伸到面前的那只手拿著他的身份證,手背中指掌骨處有顆痣,修長白皙的指節恰好卡在他那張呆頭照上。
桑野伸手去接,指尖碰到男人的指尖,一下子燙到了心臟。
“謝謝……”
一開口,聲帶落家里了。
桑野連忙抿住唇角。
談默眼底滑過微不可查的笑:“不客氣,收好了。”
說完便向前走,帶過一陣若有似無的風,有潮濕、冰冷、卻很干凈的深海氣息。
桑野剛才一直沒敢抬頭,這時,他才遙遙望了眼男人離開的背影。
Talk沒認出來他是誰。
也對。
Talk又不看他的直播,對不上臉。
根本沒印象。
他只是個小透明而已。
桑野懷著三分沮喪、七分幸福的麻痹感,重新看回身份證。
上面似乎還殘留男人身上好聞的氣味。
桑野雙手捏著身份證,鼻子湊近,小心翼翼嗅了一下。
微微頓住,片刻后,唇角掀起愉悅的弧度。
桑野像是不過癮,接著鼻尖貼上卡面,狠狠一吸,抬眸——
跟前方站在員工通道前的黑發少年打上照面。
“……”
“……”
黑發少年表情冷鷙,視線不躲不閃,把桑野的癡漢行為盡收眼底。
桑野穩住了,沒裂開,放下身份證,回以矜傲的一眼后,冷漠拐彎,消失在少年的視線中。
桑野在前后無人的過道里,不緊不慢往前走了兩步,接著突然加速,跑了起來。
鄂蘭還站在原地,雖然看不到,但能聽到驟然加快的腳步聲,以及書包掛在身后顛顛的響動,節奏慌亂零碎,好像一只兔子在逃竄。
他朝擋住的墻壁勻了個眼神,很輕的一瞥,又收回。
***
談默進入演播室,耳邊驟然清凈,隔音良好的密閉空間將現場的嘈雜聲都阻擋在外。
他在解說席坐下,工作人員迎上來,跟他再過一遍開場流程。
“對了,談老師,比賽結束后還會有個小互動。”工作人員說,“因為現場很多觀眾都是沖著你來的,所以導播會通過鏡頭選取幸運觀眾,贈送繡了你名字的隊服一件,這件事是跟喻經理溝通過的。”
“那現場不得打起來?”蝦皇道,“不過你們導播是個萬惡的顏控,每次鏡頭都只切給好看的小哥哥和小姐姐,這麼想想,范圍已經限定了。”
談默翻頁的手一頓,回憶起一張身份證。
證件照上還是黑發,臉龐白皙稚嫩,五官漂亮精致,睜著烏黑的眼睛看鏡頭,乖乖巧巧。
原來他叫桑野。
曰棘林,曰桑野。
——東方極遠之地。
“我剛在后臺見到糯糯了,以導播那尿性,看著吧,肯定拿鏡頭框她的臉,隊服多半得歸她。”蝦皇道,“談神,你說是不?”
談默淡漠地一眨睫:“未必。”
蝦皇“嗯?”一聲,來了興趣:“要不打賭?”
“別賭了。”談默闔上臺本,陳述事實,“我老婆粉到場了。”
***
桑野進入內場后,低著頭比對門票,找到第三排的位置坐下。
周圍光線暗,他正要把腦袋上扣著的帽子掀下,手頓了頓,又放下。
小派一直在暗中觀察,時不時瞥一眼旁邊剛落座的人,只是帽檐太寬,看不清臉。
這時又有三人進場,說說笑笑地找到位置坐下,一扭頭,突然看到隔了一個座位的小派,倏地閉嘴。
小派一行人同樣看到了他們,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古怪。
來者正是NSN的隊員。
兩個戰隊算世仇了。
六個職業選手坐一排,中間隔著一個戴帽子的路人,都沒主動開口打招呼,誰也不給誰好臉色。
除了Shine,顯出一絲不合時宜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