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子長長舒出一口氣,“我之前見過他一面,他換多少張臉,那雙眼是變不了的。其實年初他解禁,我還擔心過他會被二弟拉攏。后來聽說他才學盡失,我又覺得失望。如今看來,竟是天助我也!”
一位儲君,竟然僅憑感覺,就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此確信。文池愕然過后,緩緩點了點頭。
其實這便是太子的特別之處,世人都知道太子有兩位神童伴讀,太子也樂意表現的平庸怯懦。可只有文池清楚,這位儲君有著驚人的直覺和過目不忘的本領,他借此在皇宮存活,又躲開了重重危機,如巨獸般蟄伏在東宮里,只以溫和仁厚的面目示人。
可猛獸終究是猛獸,當他覺得時機成熟,可以露出獠牙時,獵物們便只能被踩在腳下了。
“你們說的對。”太子倒了杯茶,漫不經心道,“父皇老了,是時候好好休息了。”
——
臘月初三,齊鳶乘船南下,離開了京城。
他們這次乘了快船,一路順風而下,等回到揚州時,便聽到了京城傳來的消息——元昭帝在朝會上被二皇子氣暈過去,醒來后竟然眼歪口斜,半側身體不能動了。文臣們紛紛上書彈劾二皇子不孝不悌,又有御史言二皇子私囤礦銀,奏請查辦。
皇帝將奏折悉數壓下,御筆親書,只將礦銀案相關的幾個小官革職,將沒收來的礦銀充為兵餉,如此將二皇子輕輕摘出去之后,又再下旨由太子監國,此后中外庶務悉付太子處置。
朝中自然議論紛紛,然而元昭帝向來喜歡左右平衡,保了二皇子,再給太子一點兒甜頭,也的確是他的作風。
于是在兩派互相攻訐的熱鬧中,太子終究平平穩穩地開始處理朝政了。
齊鳶并不知道,太子如此順利監國,是因為他循著那件皮襖找出線索后,見到了是好整以暇的謝蘭庭。一位是當朝太子,一位是前朝皇嗣,倆人彼此試探,最終徹夜長談,達成了一致。
又過半月,蔡賢終于對太子發難,朝臣開始彈劾太子竊國弄權。謝蘭庭收到信后,再次入京。
次日,太子一上朝,便以假傳圣旨、陷害忠良的十余罪名,將蔡賢抓了起來。隨后,太子宣布元昭帝被蔡賢所害,突然病重,其他人無召不能入宮,否則做謀逆處置。
一切發生地迅速且令人吃驚。眾臣意外太子的強硬,更吃驚的是,蔡賢權傾天下,手握重權,現在竟突然像是被剪了飛羽的鷹,連撲騰都沒能撲騰兩下。
唯有齊鳶猜到,這其中多半是謝蘭庭的運作。他知道謝蘭庭去了京城,雖然孟廠每次都會用密信報平安,他卻始終擔心不已。
那天太子索香后,齊鳶便讓人將一盒返魂梅送去了東宮。齊府并沒有令人昏睡的藥香,而符合“一樹獨先天下春”的,只有返魂梅。所以齊鳶心里卻清楚,太子此舉,是為了故意將齊府綁在東宮的船上。
他或許是因聽說過齊府香方的傳言,也或許是忌憚齊鳶知道的太多。總之,如果東宮出事,揚州齊府也別想活。
至于那枚真正令人沉睡,又不會失去梅香神韻,能與齊府的返魂梅以假亂真的藥香……齊鳶思來想去,唯有杭州穆家可以做到。
可是穆家今年家破人亡,杭州知府的種種作為,太子是知道還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他是無能為力,還是樂見其成?
齊鳶不敢低估他的手段,因此雖知道謝蘭庭聰慧,但還是擔心,怕他受傷,也怕他引起太子忌憚。最后齊鳶干脆破天荒地去了法善寺,日日齋戒沐浴,為謝蘭庭祈福。
暗流涌動,惴惴不安的日子一直到了年底才結束。元昭帝徹底癱瘓在了床上,二皇子因礦銀案被押到了大理寺。
謝蘭庭回了趟金陵,讓人給齊鳶送了支玉筆過來。齊鳶起初不解其意,晚上把玩時,忽然想起謝蘭庭曾經說過的一句謎。
可愛亭亭玉一枝,幾番欲舉又遲遲。春來情思無聊甚,人握還愁不自持
齊鳶彼時對謝蘭庭心存戒備,一下便猜中了謎底,這會兒一想,才讀明白了字面上的意思。
齊鳶:“……”
他頓時面紅耳赤,想到倆人那晚的親密,忽然覺得手里的玉筆都滾燙起來。
情思濃重,夜晚不能安歇,偏偏謝蘭庭也不知道露個面,齊鳶等了兩天,干脆將常永照過來,如此這般那般的吩咐了一下,讓常永帶了份回禮去金陵,這才暗覺出了口氣。
又過一天,李暄來訪。祁卓回到忠遠伯府后,小紈绔便漏了陷,干脆承認了自己的假兒子身份。但祁卓隨后領命要再去崖川,也沒有機會來揚州了。
幸好謝蘭庭早早安排了齊鳶跟他見過面。現在祁卓擔心親兒子安危,于派李暄來護齊鳶安全。
齊鳶很不贊同,對李暄道:“我天天在這錦衣玉食的,過得比在伯府還好,要什麼保護?你應該跟我爹一塊上陣殺敵去,便是留下,也應該是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