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平時人們愛湊熱鬧,這送信的怎麼也扎堆,說不來一個都不來,說來信昨天還全都趕一塊了。
只不過昨天那個并不讓人愉快。
齊鳶勉強笑笑,看著齊方祖去取信。
這次果然還是一大摞,上面的泥戳還在,顯然齊方祖并沒有打算拆開看,只等著齊鳶自己拆信。
只不過在齊鳶小心把信拆了,仔仔細細地看信時,齊方祖又一臉好奇和艷羨地在一旁瞅著。
齊鳶笑了笑,干脆自己看過一頁便遞給齊方祖一頁,倆人一塊看。
好在今天的信倒是令人驚喜——小紈绔自然還是想起什麼說什麼,他先講斗香大會上的驚險,太子現在設法賑災,斗香大會斗香是假,募銀是真。還好陳伯跟小紈绔接了頭,他們已經設法從錢莊借了銀,先將齊府該捐的銀子交上去了。
只是這次齊府打了頭陣,已然成為太子手里的標桿。日后也就成了太子一派了。
小紈绔也擔心錢知府為難家里,借賑災的事情橫征暴斂,因此讓他的好朋友阮鴻給錢知府寫了信,大贊齊府這次捐銀義舉。阮鴻是阮閣老的小兒子,錢知府則是阮閣老的座下門生,之前一直巴結著想給閣老送生日賀禮的,這下有阮鴻的信,錢知府應當會收斂一二。
之后他又將自己在斗香大會上見到了當年面圣的三神童里的另兩位,那倆人似乎看出他不懂詩書,都對他很是照顧,設法為他解圍。
尤其是叫陸惟真的那個,連對太子冷清冷性的,卻在會上沖他眨眼。
小紈绔當即被嚇了個激靈,這次來信,連忙問齊鳶那陸惟真跟他是不是相熟,倆人什麼關系?自己以后該如何相處?
齊鳶看到這里,自己也一腦門霧水。
三神童面圣,不過都是一面之緣。之后他便被禁足在家,不得科舉。對另兩位的印象實在淡得很。但小紈绔于人情世故向來機靈,陸惟真對自己眨眼多半的確是在示好了。
這下連齊鳶都好奇起來。
齊方祖看到這一頁,不由也發出疑問:“三神童面圣?”
他不甚理解地看向齊鳶,一時間對這五個字失去了理解能力。
齊鳶卻渾然不當回事,道:“晚輩當年過了道試后,曾被圣上召見。”
“過了道試?”齊方祖驚呼,“你過了道試?什麼時候考過的?”
齊鳶上次坦白自己身份,只說自己讀書上下過功夫,之前便參加過科舉,但并沒有詳談。現在齊方祖才后知后覺地明白,齊鳶說自己有“神童”之名,并受這虛名拖累,其中“神童”并非誑語。
至少跟他們江都縣的神童何進完全不是一回事!
齊鳶見齊方祖瞪圓了眼,兩手張著石化在原地,想了想干脆道:“晚輩十歲時過了順天府的道試,因為縣試、府試和道試中都是案首,所以以十歲‘小三元’的身份被人傳為神童。實際上晚輩只是讀書用功一些,擔不起這倆字。當年圣上大興科舉,正對天下神童感興趣,所以召見了三個人,我正在好其中。不過也正因這次面圣,我被圣上批為心性未定,需在家磨礪幾年再行科舉。”
之后便是長達六年的禁足,不得出府,不得參加科舉考試。
齊鳶想起當年自己面圣時的萬言策,其中也有救災諸項。那次面圣是自己不幸的開始。
而那次也是他跟謝蘭庭的初見,即便彼時他并不知道有人扮成了青衣內侍,偷偷溜進去瞧他。
現在,六年后,他終于將自己當年萬言策中的救災部分告訴洪知縣并著手實施。可也正因為這次救災,他跟謝蘭庭……竟是要形容陌路了嗎?抑或是反目為仇?
齊鳶神色暗淡下去,又想,這次賑災政策施行順利,是計策周祥?還是有人刻意為之,知道自己會如何做?
“鳶兒?”齊方祖見齊鳶發怔,神色間竟流露出了罕見的脆弱和無助,內心懊悔不迭,只當自己勾起了對方的傷心事。
再一想,人家十歲就奪了順天府的道試案首,到了揚州這邊卻是從縣試開始一步步考起,也難怪其他人驚為天人,而齊鳶自己卻渾然不在意了。
“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齊方祖忙勸道,“你現在若是能參加制科考試,那也是一樣明年就能當官。當然你要是想參加道試那也行。”
他說完想起信中說的齊鳶在伯府的母親和妹妹都比較節儉,干脆又道:“反正現在咱倆家關系不一般,別的事情我齊方祖或許幫不上,用銀子的事情卻是好說。我這就寫一封信,讓陳伯在京中小住幾日,回頭讓你姑父帶銀子過去。”
齊鳶一愣,忙道:“不用。”
“這你不用管!”齊方祖大手一揮,“我給我兒子的,他愿意給誰花就給誰花!”
話這樣說,臉上卻滿是笑意。齊鳶心下感動,小紈绔在京城里制香買了幾個錢,先琢磨著給妹妹買了衣服。
在揚州還是個孩子,到了京城就成了對家人極為護犢子的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