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九羊開泰圖不會有第二幅?”齊鳶暗暗吃驚, 又仔細看了一眼。
“按說不會。你看它這繡面厚而密, 圖案變化萬千,這可不是一般繡娘能做到的。更何況這是蘇州獻給先帝的貢品, 不會有第二幅。”齊方祖道, “另外, 那天我看謝大人……多多少少, 跟唐將軍有幾分相似。”
否則, 他會以為謝蘭庭從哪里得到了這東西,而不是懷疑謝蘭庭本人。
總是有過猜測,齊鳶聽到齊方祖如此篤定, 心里仍是一震——齊方祖赫然懷疑謝蘭庭是唐臨之子。
他神色漸漸凝重,仔細回想謝蘭庭身上的疑點。
當初謝蘭庭對自己留意, 是因自己在元昭帝面前的那番回話——元昭帝借前朝之事問今朝,齊鳶便也借錢大人贊唐將軍滿門忠烈。
他高估了帝王心胸,同時也引起了謝蘭庭的注意。
后來倆人在揚州再見,齊鳶已經借身在小紈绔身上。謝蘭庭暗中試探,邀他游湖, 卻在聊天時候一下猜中了將軍弩和虎蹲炮。
記錄那幾樣兵器的書籍孤本早已被焚毀,這世上見過的人不會很多。齊鳶并不清楚還有誰看過這書, 除了一個人, 大將軍唐臨。
因為唐臨在西南大戰時, 便大量造過將軍弩,將西川王趕出了崖川。
如果謝蘭庭真是唐臨遺孤,那他能知道這兩樣東西也合情合理。
只是齊鳶并不敢確定。
謝蘭庭是蔡賢義子,受盡寵愛,若是蔡賢搜羅天下奇書兵法給他看,也不是沒可能。
齊鳶越想越覺不好判別,遲疑道:“我聽娘說,當年唐家上下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將軍有個三歲稚兒,是被活活燒死的。”
“是,滿門被滅,一百多口人一個沒活。”齊方祖嘆了口氣。
齊鳶疑惑:“那爹為什麼會覺得……”
齊方祖搖搖頭,愴然道:“我也只是盼著如此罷了。你想,當初唐將軍知道自己大禍臨頭,能提前將珍藏的字畫寶物偷運出來安置在我這,按理說,他總不能不為自己留條后路吧?這些年,唐家的東西我一點兒沒動,為的就是將來若能遇見他的后人,將這些東西物歸原主。”
但因唐將軍的罪臣身份,齊方祖并不敢輕易試探謝蘭庭,否則一旦認錯了,又被人知道齊府有唐臨的東西,必會招來殺身之禍。
齊鳶跟謝蘭庭關系密切,可以暗中留意。
只是如今謝蘭庭已經出發去往崖川,齊鳶只能等下次見面再說。
天氣漸漸轉涼,一直到鄉試結束,謝蘭庭也沒有捎信回來。
第91章
鄉試一共要考三場, 九天六夜,結束時已是八月下旬。
齊鳶這幾天也靜不下心思, 索性將曾經看過的本朝輿圖畫下來, 從京城起至揚州,先繪出自己日后回京的沿途關卡府衙。再從揚州往西,沿著謝蘭庭必經之地直達西南。
八月十九, 江蘇鄉試結束。當夜, 陳伯帶著幾個健仆正式啟程,乘船進京參加斗香大會。
齊鳶隨齊方祖一起為陳伯送行。
秋澄涼景, 碼頭上依舊游人如織。
齊方祖看著小廝們把香料香品搬上船, 叮囑陳伯:“當朝幾大制香世家, 京城的何家和廣州許家都是做官家生意, 他們于朝中廣通關節, 各有依仗。
蘇州萬家雖跟我們一樣只做合香,但也是望族之后。跟我們小門小戶的到底有別。至于杭州穆家……”
齊方祖說到這嘆了口氣。
杭州的穆家得罪了曹知府,穆家家主往上遞訴狀, 卻不知道浙江布政使司一直跟那曹知府暗有往來。如今穆家家主兇多吉少,這次斗香大會, 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參加。
陳伯對穆家的事情也知一二,聞言拱手:“老爺放心,老奴這次去京城,不求出頭,但求無錯, 到時候自會避開那幾家小心行事。”
“那就好。”齊方祖撫須頷首,又道:“還有一事, 要托付給你辦。”
他說完看了眼齊鳶, 隨后才轉向陳伯:“你這次進京后, 打聽一下國子監好不好進,若是想納銀入監,要找什麼門路,花多少銀子,才能買一份入監資格。”
陳伯一愣:“小少爺要去國子監?”
齊鳶也沒想到齊方祖會有這個安排,忙哭笑不得地搖頭:“爹,我上次只是隨口一問,并沒有花錢入監的想法。”
國子監里的監生,除了舉監之外,還有各地送去的優秀生員,被稱為貢監。
齊鳶雖才學不俗,但現在還不是生員,又有錢知府百般刁難,將來想由地方推舉去國子監難之又難。
而交納錢糧入監則好辦的多,因朝廷缺錢,只要給夠錢糧,便是白身都能進國子監讀書。當然,例監生在國子監的地位最低,被清貴文人們看不起,時常遭到排擠。
齊鳶從未想過例監一途,誰知道齊方祖斂容道:“爹知道你沒想過花錢入監。但鳶兒,你這次府試算是有驚無險,但后面的道試和鄉試呢?你能次次都能避開別人刁難?科舉一途,不進則退,哪怕你能順利過了道試,這鄉試的資格也是說沒就沒的。
”
朝廷規定鄉試取士的比例差不多是十人取一,各地鄉試取中的名額又有定數,因此每年能參加大比的士子,也只是生員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