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到時候別人未必會見他。即便見了,也未必使得上力。
“楊太傅早已告老歸家,你舅舅和外祖更是因黨派之爭被貶在了外地。你無人可求。假如你自己去為父鳴冤……”謝蘭庭頓了頓,看了齊鳶一眼,“依皇帝對你的偏見和厭惡,你確定不會適得其反?”
齊鳶:“……”
“我可以幫你一個忙。”謝蘭庭道,“你在揚州期間,如果忠遠伯府出事,我可以保小紈绔不死。大不了,真要砍頭的時候再把你換回去,總之不會讓他替你枉死,你覺得如何?”
齊鳶沒想到謝蘭庭會在這件事上插手,狠狠吃了一驚:“真的?”
說完自己先搖頭,狐疑地盯過去:“你為什麼無緣無故地蹚這渾水?別說是因為朋友之誼,我不信。”
他雙目灼灼,神情戒備清醒,顯然是不信什麼花言巧語的。
謝蘭庭也的確不是為了他才這樣做,至少不全是。
“日后若有機會,我自會向齊公子解釋清楚。”謝蘭庭道,“至少在保護齊祁二府的目的上,我們算是一致。”
齊鳶心里暗自衡量,沒有接話。
謝蘭庭便又道:“我也不想強人所難。如果齊公子留在揚州,我一可以保證小紈绔性命無憂,二可以幫你設法除去錢弼。當然,如果你執意回京,路引也可以給你。”
他說完,果真從懷里拿出一張路引,放在桌上。
齊鳶的目光從路引上面掠過,最后落在了謝蘭庭的臉上,微微凝住。
“謝大人,”齊鳶瞇起眼,慢吞吞道,“你果真出的一手好題。”
“那齊公子打算怎麼選?”謝蘭庭笑了笑,“回京,還是留下?”
齊鳶神色冷凝,重新踱步到桌邊,端量著那張路引。
謝蘭庭在一旁看著,只見齊鳶最終伸手,修長的手指壓在了路引上。他的眉頭狠狠跳了跳,疑惑抬頭,正好撞上了齊鳶探究的目光。
齊鳶的眼神異常犀利,謝蘭庭心下微微頓住,就見齊鳶在路引上輕輕敲了敲,隨后抽回手,含笑道:“也罷,難得謝大人有求于我,我留下就是。”
謝蘭庭:“……”
“不過我也有條件。”齊鳶道,“若沒猜錯,婉君應是聽命于謝大人,所以日后小紈绔與我的信件往來,便交給婉君姑娘來辦。這是其一。”
謝蘭庭挑眉,伸手捏起茶杯,輕啜了一口,“婉君雖與我相熟,但她十分重諾,有君子之行。即便沒有我在,你也可以放心找她。”
齊鳶點點頭,正要開口,就聽謝蘭庭又道:“雖然我希望你留下,但不管你或走或留,我都是在出力幫你。齊公子有求于我沒關系,但也別求太多。”
齊鳶:“……”
果真是個老狐貍。
齊鳶如今已經篤定,謝蘭庭一定是跟齊家有什麼關系,所以才留他下來照應這一府老小。然而這人做事太隱蔽,如今還反咬一口,非說是在幫自己。
誰幫誰倒也不重要,談條件要緊。
“那我還能提幾個?”齊鳶問。
“隨便。”謝蘭庭斜眼睨他,“提多了,我當沒聽見就是了。”
“既然這樣,那我只有一個問題了……”齊鳶收起笑意,低聲道,“請你,幫我找找我爹。”
他聲音壓得低,謝蘭庭怔了怔,一時間沒分出那個字是“請”還是“求”。
“我爹自幼習武,年輕時是皇宮禁軍。當年圣上殺兄奪位時,他曾死守太子寢殿,殺了不少逼宮兵士。
后來他重傷昏迷,被一位年長的統領救回家,再醒來時,外面就變了天。”
齊鳶神情淡淡,低聲道,“這些年他一直謹小慎微,只求安穩度日,平日里教我也只教些大忠大義。后來我因言獲罪,惹惱了皇上,他的舊事也被人挖了出來,所以朝廷才會派他去平叛。”
如果不是他當時年少氣盛,惹惱了皇帝,父親也不至于會被突然擢為總兵,去西南打仗。
當年元昭帝顯然是看他們祁家父子不滿,想要借機泄憤。而兵部尚書也正是看中了這點,知道自己背后有皇帝撐腰,因此在軍中針對祁卓,攬功諉過,甚至最后污其有不臣之心。
齊鳶每次想到這里,都難掩心中憤恨。
謝蘭庭久久不言,直到艙外有人輕輕叩門,顯然是手下怕誤了時辰著急來催,謝蘭庭這才抬起頭,眼神幽深沉靜地望著齊鳶,低聲道:“好,我答應你。”
齊鳶望著他,撩起衣袍要行大禮,被他一把攙住。
“我會派人暗中打探,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謝蘭庭握住齊鳶的胳膊,在他耳邊沉聲道,“只要你爹有一口活氣,我也定會把它吊住,讓你們父子團聚。”
齊鳶喉頭一緊,眼眶隱隱發熱。
他閉上眼,再睜開時,謝蘭庭已經推門出去,連人影都看不見了。
第82章
六月十六, 北上的官船路過揚州,齊鳶父子謝過眾人, 帶著兩箱金陵風物回到家中。
這次出門前, 父子倆說好最多半月便回,然而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齊家眾人無不著急探問。
齊方祖在家中慢慢交代這些天的經歷。
齊鳶回院子休息半天后, 便挑了些折扇和櫻桃脯等東西, 讓常永分別給遲雪莊、王密等小玩伴以及城西的崔大夫各送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