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庭輕輕一笑,隨后搖了搖頭:“我知道有這些東西,但沒見過這麼長的五色絲。”
長命縷因有續命之意,因此都是越長越好。小紈绔從小受長輩疼愛,別人的絲線多是系在手腕上,他的絲線卻是掛在脖子上,上面還要綴滿小金珠。
今年齊鳶死活不肯讓銀霜給自己掛脖子,連上面點綴的小東西也都給拆了下來。最后銀霜將絲線對折好多次,才給他系在了手腕上。
齊鳶把香囊拿過來掛好,然而這長命縷卻不知道怎麼辦好了。他沒辦法自己系回去,又不好意思讓謝蘭庭幫忙,待要讓謝蘭庭把長命縷扔那,又覺得不合適。
齊鳶猶猶豫豫,聽謝蘭庭說他沒戴過,又瞟見這人腕上空空,不知道怎麼內心一動,竟鬼使神差道,“要不,給你系上?”
話一出口便覺得不妥,臉上一紅。
謝蘭庭忽地怔住,訝然看了過來。
齊鳶尷尬道:“只是圖續命辟兵的吉利。”
“會打結嗎?”謝蘭庭倒是自然得很,將手伸過來,要求道,“把結打得漂亮點。”
齊鳶:“……”
他不僅不會打結,還因不夠耐煩,將長長的五色線折得亂七八糟,最后十分糊弄地往謝蘭庭手腕上系了個死扣,簡直慘不忍睹。
謝蘭庭果真不太樂意,齊鳶關了園門下山,他便牽著馬在后面嘀嘀咕咕,挑三揀四,又故意道,“你這死結看著難看,可真到要緊的時候,一點兒用都不頂。繩子稍微滑一些,拉開的力氣大一些,這扣便被拽開了。”
他說完翻來覆去看了看,又問齊鳶:“如果遇到急事,要借繩索從高處下來,你知道該怎麼打解嗎?”
“我一不爬樹二不翻強,學那個做什麼?”齊鳶腹誹這人毛病太多,但心里又好奇,于是嘴上道,“你若是非要顯擺,我勉為其難地聽一聽也行。”
謝蘭庭瞥他:“想知道就直說,這樣嘴硬我可不說了。”
齊鳶笑道:“別是根本不會吧?”
謝蘭庭搖頭:“激將法沒用。要麼你服軟,要麼就不告訴你了。”
齊鳶之前就聽父親說過,行軍打仗的時候繩結有各種系法。但他當時沒問也沒學,這會兒心里好奇,又不想服軟,于是暗暗哼了一聲,琢磨著怎麼激謝蘭庭自己講明白。
心里正盤算著,就聽謝蘭庭突然出聲,道:“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但擔心你不說實話。”
他側過臉,認真地看著齊鳶道,“我出一個上聯,你如果對得上,我就教你怎麼打結。你如果對不上,就如實回答我的問題,不許敷衍撒謊,如何?”
齊鳶一聽這個當然樂意:“有何要求?”
“齊公子大才之人,因此需加個條件,七步為限。”謝蘭庭眼珠子轉了轉,道,“七步內對上,就算你贏。”
他說完笑笑,一指路邊掠過的小雀,道:“鳥入風中,銜去蟲而做鳳。”
話音一落,已經牽馬走出:“一步。”
齊鳶:“……”
這可有點故意了。
鳥入風中是組合聯,兩字拆開組合最后為“鳳”。對聯不難,就是這七步有點為難人——謝蘭庭步子邁得有點快。
齊鳶又好氣又好笑,跟在后面不緊不慢地對著那匹白馬道:“馬來蘆畔,吃盡草以為驢。”說完一頓,又笑了笑,“還是頭大白驢。”
他故意嘲諷,等著謝蘭庭反唇相譏。然而等了會兒,謝蘭庭卻只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齊鳶看他眸光閃爍,眉目凜凜,并沒有懊惱之情,心中立刻警鐘大作。
“大人還有問題?”
“有。”謝蘭庭倏然一笑,“那天你為什麼匆匆跑走?”
齊鳶:“……”
齊鳶愣了好一會兒,等聽明白過謝蘭庭的問題后,臉上轟地一下熱了起來。
“我只說你如果對得上,我就教你如何打結。但沒說我的問題就不問了。”謝蘭庭道,“打結等會兒就教給你,問題我先問了,你可以不說實話。但我能看得出來。”
他說完松開小白馬的韁繩,含笑轉身,慢步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齊鳶。
齊鳶后知后覺,這才反應過來剛剛是陷阱——什麼對對子,不過是放松自己的警惕,并順理成章地問出這個尷尬的問題罷了。否則自己再跑走一次也不一定。
那剛剛在山上,謝蘭庭也是要說這個?
看來那晚的誤會,不止自己一個人在反復思量啊……
齊鳶不是遇事躲避的性格,尤其是遇到謝蘭庭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家伙,他寧愿一次性說清楚。
只是這種問題……怎麼答才算實話?
“大人那天的問題我沒聽清楚。是以不知道如何回答。”齊鳶定了定心,干脆道,“大人到底要問什麼?”
謝蘭庭見他突然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輕咳一聲,也痛快道:“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看上的是你,你當如何?”
“不知道。”齊鳶搖頭道,“我不好男色。”
謝蘭庭對此有所準備,因此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我也不好女色。”齊鳶道:“我不好色。”
謝蘭庭:“……”
“假如你好男色呢?”謝蘭庭不死心,繼續追問道,“假如你好男色,我又恰好看上你,你當如何?”
他說完輕輕揚起眉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齊鳶,薄唇微抿,端麗的面孔上罕見地顯出一點期待和緊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