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公公莫急,二十四橋風月嘛,月當然是要晚上看,且要游湖吃酒,在水中央……”錢知府堆笑道:“公公放心,今晚下官定會安排妥當,保準孫公公盡興。”
孫公公面色舒展,笑了起來,“如此,再叫上兩個小儒童,咱家看剛剛那個長得俊,人也伶俐,叫去助興不錯。”
錢知府忙不迭點頭:“一定一定,小儒童也安排上。”
——
縣學里,何教諭繼續給生童們講府考有關的事情,這才是今天訓導的重點。
桂兆麟趁機將齊鳶叫去了一旁。
他在揚州耽擱了太多天。如今齊鳶已經正名,得到了眾生童的認可,他也可以放心離開了。只是走之前,桂兆麟需要確認一件事:“齊鳶,今年的院試你可會參加?”
有些考生為了穩妥,府試之后并不會接著參加院試,而是會潛心學習一兩年。桂提學對齊鳶十分看重,當然希望齊鳶能早點參加院試,成為自己的門生。否則自己一旦被調轉他地,那就成為他人做嫁衣裳了。
齊鳶施禮道:“回大宗師,學生只要能過府試,就一定會參加的。”
桂提學放下心來:“如此最好,我任提學道已有兩年,今年的院試應當是我主持,若是明年就未必了。”
他說完又來回走了兩步,又想到了錢知府,遲疑道,“現在距離府試只有兩個月了,我看你的四書制藝十分嫻熟,過府試應當沒什麼問題。你可有什麼為難之處?”
他問的是齊鳶跟錢知府之間的矛盾,也是在送齊鳶人情。
齊鳶心里清楚,但忍不住猶豫起來。提學官雖然是一省督學,但也僅僅是督學政的,他對錢知府的震懾可能還沒有張御史大。
自己如今還不是對方的學生,也欠不來太大的人情。
可是若什麼都不說,讓人以為自己防備心重就不好了。
“回大宗師,學生的確有一難處。”齊鳶遲疑了一下,心里很快有了計較,“學生家里曾有一處書院。幾年前家父將學院借給了本地士紳,由大家聘請山長,做士子們讀書之所。這幾年家父也一直以資棲托,捐銀捐田,頗費心力。然學生聽聞這兩年學院日漸荒廢,因此有意將書院收回,只是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條文章程可循。”
書院管理正好是提學官的職責。
桂提學一聽這個,知道是有人侵占不還,忙道:“此事好說,這書院既然是你家的,一切文書合同可都在?”
齊鳶道:“都在家中。”
桂提學笑道:“那我下次來揚州時,你帶好文書,我派人陪你辦好便是。”
齊鳶連忙稱謝,又回場中。
因之前臨時加試耽誤了時間,何教諭將府考時間等事一一說明之后,時間已過午時。
原本中午的賜宴也耽誤了,儒童們各自歸家,縣試前幾的生童少不得暗暗埋怨何進一番。
齊鳶拜別了桂提學,跟遲雪莊作伴從縣學出去。兩家人熟悉,小廝們正湊一塊聊天,見倆人出來連忙吆喝車夫將馬車趕了過來。
遲雪莊看了一眼,笑道:“都擠過來做什麼,我倆坐一輛就是。”
倆人為了出行方便,所乘坐的馬車都不大。齊鳶更是獨來獨往慣了,猶豫了一會兒,才跟著遲雪莊上了車。落座時也只靠邊坐著,盡量避免接觸。
遲雪莊轉過頭,一雙笑眼只看著他:“聽說煙雨樓存了上好的羊羔酒,你要不要去嘗嘗?”說完不等齊鳶回答,緊接著又說,“王密他們抱怨了好幾次,說好久沒跟你一起玩了,自從你開始讀書后,大家都不知道怎麼才能找你聊天。
”
齊鳶雖然不能喝酒,但對這些頑童們都很珍惜,認真道:“你們有事告訴門子就行,我一定會赴約的。”
“不,不是一回事。”遲雪莊失笑道,“我們能有什麼正事,左右不過是想你了,想跟你見見面而已。”
他滿腹興味,只覺得自己的心思說不夠,然而此時齊鳶靜靜聽他說著,遲雪莊卻又覺得什麼話都說不出,翻來覆去仍只有最初的那句話可問:“你今晚有空嗎?今天你的師兄們應當還沒有約你吧?你能跟我們聚聚嗎?”
“能聚。”齊鳶看他問得急切,笑道,“只是崔大夫讓我養元氣,不準我喝酒,跟大家聊天說話還是可以的。”
遲雪莊大松一口氣,笑道:“那這樣,我們不如去游湖。今天正好是月圓夜,我備些吃食,到時候我們就江心取水烹茶煮酒,徹夜長談,豈不美哉!”
聽起來是不錯,揚州明月夜,多少詩人騷客的向往呢!
齊鳶也來了幾分興趣,笑道:“一切但憑遲兄安排。”
倆人正說著,就聽外面一陣吵吵嚷嚷,許多人急匆匆朝東昌街走去,遲雪莊看著奇怪,忙讓小廝去前面問問。
齊鳶也扒著車門朝遠處看,瞧了一會兒,卻覺得眾人似乎是朝齊府去,心里不由狠狠一沉。他昨天回來得晚,聽下人說齊方祖這幾天都在運河那等著收貨,莫非是齊方祖出事了?
齊鳶心里越想越急,趕緊下車,雙腳倉促落地,差點踩到一雙紅緞云頭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