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齊鳶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想了想只搖頭道:“這次能中。”
一群紈绔鮮衣亮眼,從街上招搖而過。街道有人喜歡齊鳶的就紛紛打招呼,笑著問一句:“又去考試啦?”。
不喜歡這行人的,忙不迭地攬著自家孩子推屋里去,不忘鄙夷道,“別看這幫不學無數的,回頭送你去跟何案首的老師讀書!”
眾人都已經默認了何進是案首,何進下午出門,所到之處無不是恭喜他的。眾生童也忙著來巴結兩下。
唯有考場里的三個考官表情復雜。
桌上何進所做的第二篇,跟齊鳶的第二篇并排放著。何進的上面滿是朱筆圈點,即考官認為可圈可點的優秀之處。而齊鳶的卷子上卻是干干凈凈,一個圈圈都沒有。
“看來,案首的確非他莫屬了。”洪知縣輕輕一嘆,“這倆人,若不是同一年考試那該多好啊!真是令人可惜!可惜!可惜啊!”
桂提學輕輕嘆息:“八股文字有天地造化,文章亦自有性靈,真者在其髓,假者在其膚。若沒有放在一塊尚不覺得,真假一旦同時出現,則一切顯形了。”
他說完又搖了搖頭,輕聲嘆息道:“若無齊鳶,何進必是案首矣。只可惜二者同試,何進雖見匠心,然終乏天致。日后恐怕只要有齊鳶在,何進再精巧求奇,終究要落他一乘啊!”
第27章 別的異數
縣試一般兩三日后發榜, 具體是哪天要看考生的數量——畢竟閱卷的只有知縣一個人,教諭只是副官。提學官大人雖然也在揚州, 但人家畢竟是朝廷大員, 一時興起看看最優秀的兩篇也就罷了,怎麼可能幫知縣批卷?
洪知縣又是格外愛才的,需一篇一篇仔細看過才會決定或取或黜, 因此進度又比旁人慢了一些。
各位參加縣試的生童們雖個個心急如焚, 但也知道洪知縣發榜至少要三日的,只得耐心熬著。
唯獨齊鳶并不將這些放在心上, 縣試當天被王密和遲雪莊等人吹吹打打送回家后, 他便邀請這幫小伙伴在家里用了飯, 隨后去見了齊方祖, 將今日的考試情形說了。
齊方祖對他這次考試并不抱期望, 因此只問:“今年的題目可能看懂?”
齊鳶拱手道:“回父親,都看得懂。”
齊方祖便十分高興了,笑著捋了把胡須:“那你能寫上多少?”
齊鳶道:“都寫了。”
“不錯!”齊方祖滿意地點頭, “今年能寫上,明年就能通順一些, 你再刻苦些,或許后年就能中了。洪知縣在本縣已經連待兩任了,后年應當會是新知縣考你,到時候為父先去打點打點……”
他也知道齊鳶的名聲不太好聽,心里暗暗盤算應當送多少銀子合適。
齊鳶猶豫了一下, 見這位完全沒有孩子考中的準備,只得委婉地打斷齊方祖:“父親, 孩兒這次應當是能中的。”
反正都考完了, 放榜的時候別嚇著這位富老爺。
齊方祖聽這話卻一瞪眼, 沒好氣道:“去!你休要拿話唬我!那年你回來跟我說必中,喜得我跟左鄰右舍都說了,還備好了筵席,結果你呢,就因有人在考前奚落你兩句,竟敢在試卷上罵人!說什麼‘破裘黑臉小書生,驚見公子美姿容,世上許多不如事,鄉人何苦大小驚’!”
齊鳶:“??”
齊方祖恨鐵不成鋼道:“人家不過是家貧一些,給王家當長工,你就罵人滿腹酸醋,傍人門戶……縣試揭榜從來都只貼前十名的墨卷,因你實在放肆,竟氣得知縣也將你的卷子貼到了申明亭上,跟那些犯事的榜文上下挨著!!”
齊鳶:“……”
齊鳶起初驚詫不已,到后面卻越聽越想笑——原來的小紈绔竟這麼囂張戲謔的嗎?
但當他意識到小紈绔已經不在了,而齊方祖這個慈父,如今教導的也是自己這個外鄉人時,內心又是一酸。
齊方祖看他低下頭,還以為他心虛了,一個激靈想起來,瞪著眼問他:“這次是不是又有人奚落你了?”
齊鳶想起何進以及諸位看熱鬧的生童,不由輕咳一聲道:“……是。”
齊方祖心口一堵,頓覺不妙:“那……那你可又在試卷上罵人了?”
齊鳶搖頭:“沒有。”
齊方祖表示懷疑:“真的?你就任他們說去了?”
“也……沒有。”齊鳶道,“我在進考棚前就罵回去了……”
齊方祖:“……”
齊鳶:“我說他們,如果嫌棄齊家錢臭,就別進咱家蓋的考棚。”
齊方祖:“……”
齊方祖花錢為縣里建考棚,又資助貧窮士子,給去參加會試的揚州舉人發盤纏……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生怕這些清高貧寒的士子感到難堪的,誰料齊鳶倒好,一口氣把人全罵了。
這下不由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看著齊鳶,氣不打一處來。
其實旁人奚落嘲笑齊鳶的時候,他內心當然也難過。但他認為這一切是因齊鳶不務詩書所致,若鳶兒有學問,別人自然會尊重他。這跟金銀沒關系,如果別人因不讀書鄙視他,他就用別人沒錢笑話回去,那就不對了。
齊鳶三番五次跟這幫讀書人過不去,齊方祖心里又急又嘆
齊鳶看這位富老爺的表情,便猜到了這位大約對文人舉子有天然的敬畏和崇拜,忙又扯別的安慰道:“這可是我們學館的師兄們說的,師兄說讀書人要公直信厚,不可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