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輅有些詫異:“學生下山時聽家仆說張家有點事,張兄不能給齊師弟作保了。至于具體如何還不清楚。”
何教諭喟然嘆息道:“怪不得,一會兒你若是有空還是去張家看看吧。張如緒被人打斷腿了。”
“啊?!”孫輅大驚失色,聲音不由拔高了一些,“怎麼會這樣?張兄可是本縣生員!”
若真的被打斷腿,今年還怎麼參加鄉試?
齊鳶聽到了倆人說話,心里也是大吃一驚。揚州城看似治安嚴謹,如今還有御史等人在此,竟會發生毆打生員的事情?怪不得張如緒一向勤勉好學的,今天沒有來學館。
不對啊,若說劉文雋那火爆性子跟人起沖突還有可能,張如緒可是十分的膽小老實。
何教諭嘆而不語。
齊鳶收筆看向孫輅,孫輅也無心閑聊了,過來簽字畫押做了擔保,便匆匆跟齊鳶一塊出了縣學。
倆人心中都十分擔憂,張如緒家又在城外,齊鳶正打算找輛驢車趕過去,就見有幾個衣著光鮮的生童帶著小廝奴仆朝自己跑了過來。
他見那幾人身形熟悉,仔細一看,正是社學里的幾個小伙伴,穿著藍地如意紋錦袍的是遲雪莊,一身上等的紅色湖綢大衫的是王密,小個子崔子明則一身棉布短褐。三人快步如跑,顯然是專門沖他來的,不遠處有個面生的年輕人慢慢跟著,看穿衣打扮非富即貴。
齊鳶對最后那位沒有印象,因此掃了一眼,只跟前面三人作揖見禮。
王密一路叫著跑過來:“齊二!你這兩天去哪兒了?叫我們幾個好找!昨天遲兄要擺酒設宴慶祝你病愈呢,結果派人去你家接你,門子非說你不在。
是不是你家人不讓你跟我們玩了啊!”
齊鳶失笑:“沒有這事,我昨天的確不在家。”
王密倒也不追問他去哪兒了,只拍著胸口道:“那就好,我還當你真要去讀書,跟那幫酸腐秀才們混了呢。”
說完才瞅見齊鳶身后的正是揚州城最厲害的孫大秀才,當即臉上一熱,訕笑了兩聲。
他們這幫頑童雖然嘴上瞧不起酸秀才,但真跟對方比起來到底氣短一截,誰讓當官的都得是讀書人呢。人家那些人平時也瞧不起他們。
遲雪莊和崔子明走的慢了些,也過來跟齊鳶見禮,問了兩句好。
齊鳶雖不習慣跟頑童們相處,但他聽小廝們說過,這幾人對原身一直十分照顧,要不然按照后者漫天花錢的做派,早不知道被人坑蒙多少次了。因此,他對這幾人也格外看重,認真解釋道:“我以后的確要多用些功夫讀書,但也不耽誤跟你們玩,大家有事就派人去齊府找我便可。”
遲雪莊倒是十分支持,含笑道:“如此也好,這兩年你先準備縣試,等考過了,就可以跟我一起參加府試了。我們也做個同年。”
他是已經中過縣試的,言下之意,竟然要干等上兩三年,等著齊鳶一起府試。
齊鳶對此有些意外,正要說話,就見遲雪莊沖他使了個眼色。
倆人單獨走到一旁,遲雪莊道:“齊二,周嶸這兩天一直想找你,但是怕你發脾氣,所以托我來問問……”
齊鳶心里“突”的一跳,看了眼遠處面色尷尬,進退兩難的年輕人,心道原來他就是周嶸?府同知的小兒子?
他們這群小伙伴里,唯有周嶸是官家子弟。
齊鳶剛醒來時借著對方的名號打過掩護,但同樣,他也清楚地記得,傳言說原身遇害當天正是周嶸設宴。
雖然他覺得害死原身的兇手可能另有其人,但要說周嶸對此毫不知情,那也不太可能。
齊鳶的心里微微一沉,臉色便冷冰冰起來。
遲雪莊看他表情,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想道:“你要是不想理他那就算了。不過我聽我父親說,周大人似乎走通了門路,今年大約能生京官,雖然以后咱跟京城的人不會有牽扯,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要是非跟著,你就當沒看見,別惹得他惱羞成怒了記恨你。”
齊鳶聽到京官倆字眉頭一跳,但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希望任何人將齊家跟忠遠伯府聯系到一塊。京城的事情,自己只能秘密查探。
不過遲雪莊倒是掏心掏肺地對他好,連這種事都要替他分析明白,齊鳶感激地點了點頭:“是,多些遲兄提醒。他要做什麼隨便他便是。”
遲雪莊點點頭,又過去跟周嶸說話。
齊鳶心里還惦記張如緒,問王密有沒有驢車可用。王密家是大鹽商,作風十分闊氣,當即讓小廝從街上弄來了三輛闊大的馬車,一行人紛紛上車。
齊鳶原本跟孫輅一車的,愣是被王密死皮賴臉地給換走了。
于是齊鳶跟王密一車,遲雪莊跟周嶸緊跟其后,孫輅則跟崔子明在第三輛。王密的小廝被他趕去了車外坐著,他則跟小跟班兒一樣將最近的事情統統拿出來說,什麼趙家的狗下崽了,錢家的雞不下蛋了,也要告訴齊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