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輅疑惑道:“何出此言?”
“不是有人說過什麼嗎,醉后方知樂,彌勝未醉時,動容皆是舞,出語總成詩。”齊鳶搖頭晃腦背完,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道:“想來酒后開席才是正理,這樣歡歡陶陶,即便做不出詩也能裝醉蒙混過去,不至于損了自己文人的名聲。”
一語說完,早已逗得孫輅悶笑起來。
謝蘭庭也沒想到這個小紈绔還會開嘲諷,還是諷刺文人,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齊鳶,隨后自己解開面具,徑自朝四望樓走去了。
四望樓是玲瓏館里的觀景樓,即可宴飲,又能看戲。戲臺便在曲廊中間的水臺上。
此時張御史正瞇著眼,在錢知府的陪同下津津有味地聽《寶金簪》,洪知縣和褚若貞也一同作陪。只不過眼看著這場戲即將結束,孫輅和齊鳶卻遲遲未到,褚若貞也沒了看戲的心情,忍不住頻頻朝后看去。
錢知府并不愛看戲,揚州彈詞雖又說又唱,但終究是重在說表,輕在彈唱。錢知府并非揚州本地人,聽不懂那些嚶嚶喔喔,只覺得還不如路邊歌妓的小曲兒好聽。只是小曲雖好,但多淫詞艷語,登不上大雅之堂。
褚若貞無心聽戲,錢知府也覺得無趣,正好想起了齊鳶重新入學的事情,便微微轉過身,問褚若貞:“聽說先生辭退齊家惡少無果,可是有何難處?若齊家以錢財勒索,先生盡可報與下官知道。”
褚若貞聽這話不得不回過頭,看向錢知府。顯然,社學里的錢起宗回家后告狀了。
這錢起宗仗著自己是錢知府的小兒子,平日也是欺男霸女慣了的,只是跟齊鳶不太對付。
褚若貞一向不愛管這些浮浪子弟的糾紛,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剛收了齊鳶當自己的學生,哪能聽別人貶低他,稱他為惡少?
“說來慚愧。”褚若貞道,“這事說起來還跟起宗有些關系。”
錢知府沒想到還有錢起宗的事情:“跟犬子有關?”
褚若貞點頭,無可奈何地看著他:“那天起宗大鬧學堂,在下陪張大人視察社學時,正看到他暴跳而起,意欲毆打代課的儒師……錢大人,敢在社學毆打儒師的,起宗可是揚州城第一個啊!”
當然那天錢起宗要打的是年輕儒師身后的遲雪莊等人,但是錢起宗能回家告黑狀,自己怎麼就不能只講雙眼所看了?
褚若貞一臉痛心地看著錢知府,又看了看陶醉聽戲的張御史,示意張大人可都看到了。
“豈有此理!”錢知府壓低聲音,臉色慘白。昨天錢起宗回家只管告狀,說得斷斷續續也不明白,也沒有講他打人的事情。
打人不要緊,但讓張御史撞見了豈不要命嗎!錢知府心里發慌,忙道,“下官教子無方!回去一定痛責這個逆子……”
褚若貞嘆了口氣,隨后點點頭,道:“起宗年幼,大人也不必過于嚴苛。”至于到底為何重新收了齊鳶,他到底也沒講。
錢知府的臉上有些掛不住,哪還好意思繼續追問,心里著惱,就見遠處過來三個人,為首的那個拎著精致假面和楠木箱,赫然是指揮史謝蘭庭。
而謝蘭庭身后的兩個俊俏書生,身著華服的一看便是孫輅,至于另外那個竹姿玉面的小儒童……
錢知府瞇起眼,定睛一看,除了齊鳶還能有誰?
齊鳶在上樓后便看到了張御史身邊有位穿著深青色素線常服,腰系銀革帶的官員。再看洪知縣和褚先生都在下首作陪,便猜到對方便是錢知府。
四望樓里諸生已到,除了張如緒、劉文雋外,還有兩位戴著頭巾,身穿藍衫的生員,以及一位模樣規整的嫵媚少年。
齊鳶隨著孫輅朝各位大人施禮,眼神在那兩位生員身上停留片刻,又著重看了眼目光躲閃的驢臉秀才,就見張御史已經聞聲站起,笑呵呵道:“謝大人,下官還當你躲出去了呢。錢知府已經在這等了你一個時辰了。”
眾人的視線齊齊匯聚過來,齊鳶也收回視線,看向謝蘭庭。
謝蘭庭一手捏著假面,另只手將楠木箱遞給張御史的下人,慢條斯理道:“本來要出門的,不巧看到了張大人的寶貝,下官湊巧也有幾分興趣,所以又回來了。”
他說的是那一箱香品,誰知道張御史只顧著看他身后倆人,先是愕然片刻,隨后哈哈大笑起來:“齊小公子才思敏捷,的確是個寶。”
齊鳶:“???”
孫輅也身體微僵,看了看張御史,又懷疑地看了看謝蘭庭。
謝蘭庭也愣了一下,隨后便意識到張御史誤會了。但他不確定對方是不是故意如此,因此也不解釋,只轉頭看向錢知府。
錢知府在一旁殷殷等候半天,終于得了個正眼,忙道:“下官錢鼎坤見過謝大人。”
謝蘭庭微微點頭,又移開了視線。
錢知府看他似乎有意離開,忙趨步上前,壓低聲道:“大人,下官前幾日偶得一幅《照夜白馬圖》,那畫雖是贗品,紙本設色卻和真跡十分相似,畫者用筆簡練,駿馬神思刻畫出神,學生眼拙,竟看不出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