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縣試又要看各知縣的喜好,文風不定,寬嚴不一。這些也都要向褚先生請教。
翌日一早,齊鳶起床洗漱,先去老夫人的院子陪著老太太用過早飯,隨后仍舊坐著那輛舊馬車往乃園去了。
乃園雖取名為園,實際卻是法善寺后面的一處院落,是一位居士贈給褚若貞做學館用的。
褚若貞便是這乃園的館長,平日就住在園中,學生課業之余也可以隨時找他。館長之外另有一典謁,一齋長,以及兩位管做飯灑掃的工役。
典謁由相貌俊秀并擅察言觀色的學生擔任,用以接待四方賓客,平日兼做引贊,教演眾生禮儀。齋長則是選老成端謹的年長學生,平時監督諸生言行,管理收支,分發獎賞。
齊鳶還當自己卯時過來已經很早了,結果到乃園的時候,正趕上學館的云板聲響,眾士子齊集講堂,竟是要準備上課。而講堂中的學生個個戴方巾,著襕衫,姿容挺秀,竟是清一水兒的生員。
齊鳶看看別人的襕衫,低頭瞅了瞅自己身上的橙色地錦袍,心底著實羨慕了一回。
別人都是準備鄉試,唯獨自己準備縣試,感覺就像大家要跑出門了,自己還在地上爬……齊鳶有些紅臉,悄悄從后門溜進去,挑著角落的一張小桌坐下了。
旁邊的兩位士子看到有個俊俏小孩溜進來,都露出疑惑的神色。但學堂規矩嚴謹,倆人不敢出聲,只當齊鳶走錯了地方,沖他搖搖頭示意他出去,隨后仍斂容端坐。
不過半刻時間,褚若貞便踱步進入了學堂。
師生們各自作揖見禮后,眾士子便屏息凝神,等褚若貞出題。
褚若貞面對這群生員時儼然換了張臉,笑呵呵道:“今日只考兩題,四書題‘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詩題‘賦得山雞舞鏡詩,得山字’。”
大家聞言紛紛低頭磨墨,準備作答。齊鳶也從包袱里拿出筆墨紙硯,有模有樣地擺好。
褚若貞環視一圈,卻道:“齊鳶,你到前面來。”
前面正準備答題的士子們聽到齊鳶的名字,紛紛愣住,隨后臉色驚異地朝后看,顯然都知道號稱“揚州第一”的小紈绔來了。
齊鳶只得硬著頭皮,在眾目睽睽之下坐到了最前面。
褚若貞敲了敲他的桌子,哼道:“你既然要參加縣試,今天就先破一下這道四書題。你要是破得好,以后便可留在乃園中學習制藝。若破不出,破不好,那就三年之內不得進入乃園,老老實實回社學背你的書去。”
他說到這,又抬頭看向其余眾生:“今日的考核會簡單一些,就以齊鳶的答案為標準。只有破題不如他的,才會被定為考績不合格。”
乃園規定,三次考績不合格者自動退學。所以每月的考核日,學生們都格外緊張。難得這次褚先生公然放水,大家不由心中一喜,暗暗松了口氣。
唯有齊鳶聽到身后的松氣聲,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好家伙,自己這被架得不上不下的,到底是該好好答,還是不好好答?
作者有話要說:
[1]詩題‘賦得山雞舞鏡詩,得山字’是乾隆時的試題(好像是會試題目)
第9章 破題小試
小院閑春,晴風送暖,褚若貞愜意地打著一把四川竹絲扇,望著學堂里的二十幾位得意門生,身心舒暢地不得了。
當然他的好心情跟春日溶溶的景色關系不大,最主要的原因是張御史——昨天張御史辦案路過揚州,一早便來乃園找他,讓他推薦幾位敦崇實學之才。
褚若貞跟張御史是好友,雖然自己不耐煩官場應付,但對學生們的仕途十分關心,因此仔細盤問了半日。
張御史磨不過他,只得將實情告知——原來皇帝一直有意制科取士,但今年正是大比之年,兩科同舉不太妥當,因此先讓各地官員暗中留意有才之士,若這些人應舉落第,那明年還可作為“遺才”再考一次。
當然制科的士子地位不如進士科的高,將來進入官場也會遭人鄙視。可話說回來,每年參加科舉的士子千千萬,能有幾個人入朝為官?
更何況這兩年江浙地區文風極盛,參加科考的應試生越來越多,往年鄉試差不多十取一的,這兩次鄉試已經到三十取一了。褚若貞的學館里有二十幾個生員,哪怕個個都是俊杰之才,也就一兩個能中舉。
現在有這樣的機會,褚若貞自然覺得十分難得,于是昨天從社學離開后,便找了最喜歡的三個學生問話。
果然,除了他最得意的弟子孫輅外,另兩人都是格外歡喜,再三拜謝。于是褚若貞昨晚便將那倆人的名字告訴了張御史。
至于孫輅,他不僅不氣,反而覺得這徒弟心高氣傲,頗有自己當年的風范。若這學館中只能有一人中試,那也定然是他。
不過舉薦的事情是要先保密。否則學館里沒有被推薦的學生即便嘴上不說,心里難免會有意見。
想到這,褚若貞又壓下嘴角,觀察學堂里的眾人,只見那倆學生到底難掩喜色,此時答題都是眉飛色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