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月明,寒風刺骨。
帝王敞開了德明殿的殿門,寒風拂起他的衣袖,月色下,他眼尾那顆紅朱砂刺眼妖冶。
在外等候的一眾臣子跪倒在雪地里。
“曉諭四海,自今夜起,東燁全國上下,為君后守三年國喪。”
眾臣心頭一個咯噔:國喪?!難道君后已經?!
他們在皇帝的威壓下,不敢多問,跪伏在地悲慟而哭,無論這淚是真情還是假意。
當夜,東燁上下包括周邊各國都得知西溱聯姻的玉輝死于生辰宴的刺殺。
西溱皇室得知此事,在兩國文書里痛斥東燁皇室苛待公主,兩國此后勢不兩立。
生辰宴的刺殺死了許多官員,重傷的也不少,連那批新臣里也有不少負傷。
小皇帝的左膀右臂都被廢了,又沒了西溱這個倚仗。
“眼下就是最好的奪位良機!”
鄧婪得意至極,趁著皇后剛死,全國上下都還沒從那場刺殺中回過神時,他令門生在邊境各城起兵謀反。
宮里得知此事,卻沒有派兵鎮壓。
鄧婪覺得事有蹊蹺,但得知小皇帝是重病難以理政后,便開始變本加厲地得寸進尺。
為了讓這場奪位名正言順,他打出了前朝皇族的旗號,在民間大肆宣揚。
“百年前,嶺金氏掌權,東燁強盛繁榮,百姓安居樂業,哪像如今的蕭氏,一事無成,誤國誤民!”
“此次起兵,是嶺金皇族為了撥亂反正之舉,是正義之事!為了母國的強盛,讓蕭氏滾下皇位,改立嶺金皇子為帝!!”
東燁在前兩代帝王手中積貧積弱,仰人鼻息才得以茍存,百姓早有怨言,此時有人拿前朝皇族來煽動,竟真有許多人支持應和。
東燁境內一時混亂不堪,戰火四起。
宮中依然沒有派兵,甚至各地的官府也按兵不動,由著這個亂局越鬧越大。
很快,叛軍就攻到了皇城,那位故弄玄虛的嶺金皇子也終于在皇位面前現身。
“是你啊。”
蕭令弈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站在鄧婪身邊的虞白月。
大殿內空蕩蕩,只有樂竹在蕭令弈身邊,其余的臣子早已不見蹤跡,宮里也亂作一團。
虞白月確信自己這次贏定了。
他走到大殿中央,終于可以毫不自卑地直視蕭令弈:“當年若不是蕭氏奪走皇位,今日坐在龍椅上的人本該是我!如果不是蕭氏,我如此高貴的出身,又怎麼會淪為夏國的戰俘?!”
他年幼時遭逢皇權更迭,成為東燁罪奴,后來逃出東燁卻淪為夏國的俘虜,因為面容姣好被挑出來訓練成細作。
當年夏國拿嶺金遺族里的十幾個小孩做威脅,要虞白月潛入北微,截取情報,否則就一年殺一個他的族人。
虞白月潛入北微宮廷,陰差陽錯成了照顧質子的藥童,當年他若是能拿到毒藥,早就在蕭令弈的湯藥里下毒,而不是變相的偷走他的藥汁。
被湛宸青睞是意外,他被淮王府的榮華富貴簇擁時,也曾想過就此脫離夏國,可族里那十幾個孩子怎麼辦?
為了他們,他算計了湛宸,偷走了布防圖,在雪崖邊假死回了夏國復命。
回國之后,那群被他所救的小孩卻不知感恩,還嘲諷他仰人鼻息才得以茍存。
虞白月為這群族人放棄了在北微的一切,卻得不到族人的感恩與理解。
在夏國的三年里,他親手設計,把這群白眼狼全殺了,這樣,他就再也沒有所謂的家族責任,再沒有所謂的后顧之憂。
他誘騙夏國的將領,讓他在危急關頭拿自己做人質,他知道,只要自己能出現在湛宸眼前,湛宸一定會想辦法救走他。
第二次回到湛宸身邊,他是真想重新開始的,可惜,一切都不能如他所愿,他的一切不順心都是因為蕭令弈。
他奪走了他的高貴出生,奪走了湛宸的愛與偏心,現在還坐在本屬于他的皇位上。
虞白月怎麼能甘心啊?
蕭令弈沉聲道:“所以你恨我,一開始就想讓我死。”
“很快,我這個心愿就要達成了。”虞白月撫摸上自己的右耳耳垂,“在冷宮時,我也羨慕過你,你就算身陷囹圄,也是一國皇子,血統純正,因為這個身份,宮里那些下人都覺得你高貴,他們踐踏你,是因為愚蠢的嫉妒,而我恨你,卻是因為國仇家恨,我遠比那群下等人高尚,我恨你,是因為你本就該死在我手上。”
“人人都夸你耳垂的朱砂痣好看,說那是東燁皇室貴族的象征,可這一切尊貴,本來都屬于我啊。”
蕭令弈看向他的耳垂:“所以你在同樣的位置上也點了一顆朱砂?”
他覺得可笑:“虞白月,我們之間,究竟誰是誰的替身?”
虞白月苦笑一聲,眼里卻跳躍著報復的快感:“誰替誰早已不重要,我只知道,今后替你坐上東燁皇位的人,是我。”
蕭令弈笑了笑:“恐怕不能讓你如愿。”
“你以為你還有翻盤的余地!?鄧太師的門生已經掌控東燁各城,秦離被嚇得不敢出戰,你還指望什麼?”
虞白月厲聲道:“指望西溱?指望淮瑜顧念跟你的那點舊情?你放走了西溱聯姻的真公主,找了個假皇子來哄騙西溱皇室,你以為淮瑜的氣度能大到任你如此戲耍還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