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宸跪了一天一夜,一聲不吭。
直到貴妃急匆匆地來求情,才把湛宸領回了鳳棲宮。
他的膝蓋跪出了一片淤青,貴妃一邊給他上藥,一邊道:“等消腫了再回府。”
湛宸搖搖頭:“不回去。”
“沒有蕭令弈,太子府空落落的,我不想回去。”
貴妃嘆息一聲,“怎麼還犯小孩子脾氣?那就先在母妃這里住著。”
“其實小弈不是那麼絕情冷血的人……”
貴妃話說到一半,湛宸就躺回了床上,失落地呢喃著:“他只對我冷血絕情。”
貴妃:“……”
傍晚時,云清則在御花園見了湛宸一面,順便把一個熟悉面孔帶到湛宸眼前。
“你之前讓人在邊境留意過去的舊人,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個。”
被帶來的人從前在李將軍的麾下,當年雪崖一戰,他眼見形勢不對當了逃兵,后來親眼看著那一萬將士死于雪崩之下,他茍活于世,隱姓埋名,但還是被查問出了真實身份。
這人一到湛宸面前,就嚇得什麼話都說了。
“當年本來是不會經過那處山谷的,是虞公子突然要求走那條近道,才遇到了雪崩。”
·
虞白月如約來到皇城郊外的忘憂亭。
他看到湛宸在等他,于是欣喜地小跑過去。
“殿下!你想見我?”
他很開心,如果不是發生了之前那些事,此刻他已經抱住了湛宸。
現在到底是生分了些,他只得克制著,想去拉湛宸的手。
湛宸疏遠地避開了他:“你不是聲稱跟我斷絕關系了嗎?”
虞白月呼吸一滯,急忙解釋:“我那是權宜之計!我如果被牽連入獄,還怎麼在外面救你?”
湛宸覺得可笑:“我落難那幾日,你躲得無影無蹤,如果我今天不是儲君,你還會上趕著來找我解釋?”
虞白月眼底慌亂:“殿下給了蕭令弈權力,給了他自保反抗的資本,他當然能為你做許多事!可我呢?你根本不曾考慮過我的處境,如果我有那道兵符,蕭令弈能做的,我也一樣可以!”
“這幾日我的確幫你查清了蕭令弈的真面目,你把他驅逐回東燁,不也是因為厭憎了他嗎?”
“你和從前一樣,很會顛倒黑白。”
湛宸看虞白月的目光冷得像冰:“有個舊人想讓你見見。”
那個逃兵被押了上來,跪在亭子外。
虞白月不解地問:“這是誰?”
“李將軍麾下的逃兵,葬身雪崖的那一萬人里唯一一個幸存者。”
虞白月的臉色陡然一變。
湛宸:“當年李將軍突然改變路線,是聽了你的建議,你以為那支軍隊全部葬身雪崖,就沒人知道當日的真正情況,偏偏有一個逃兵活著見證了一切。”
“那張被你‘無意’燒掉的布防圖上,正好畫出了雪崖那條路。”
“殿下…”
虞白月眼里嚇出了兩汪淚,原來他主動要求見面,為的是這件事。
三年前的血債,三年后居然還要向他討。
“夏國有不少我的暗樁,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暗樁的名字和長相你都是清楚的,可在夏國這三年,你不僅沒有主動找暗樁求救,暗樁在夏國也根本探不到你的消息,你被夏國藏得很好,如果你只是普通的人質,怎麼會被保護得這麼一絲不漏?”
湛宸抬手鉗住虞白月的下巴,逼他與自己對視:“從一開始,最開始,你接近我,就是為了給夏國提供線報,從前是朝政上的機密,到后來,就是軍事布防圖了。
”
“那張圖被你燒了之后,你怕我起疑,所以跟夏國人里應外合,故意死在我眼前,讓我對你深負愧疚,念念不忘。”
虞白月雙眼含淚,他本可以狡辯,但此刻的湛宸令他恐懼,于是連說謊的底氣都沒了。
“我只是好奇,既然你已經回了夏國,為什麼三年后還要再回來?是看我做了太子前程大好心動了?還是想再從我身邊竊取什麼北微機密,好讓夏國把北微邊境全吞了?”
“不是的,不是這樣!”
虞白月抓著湛宸的手,哭著解釋:“我是真的想回到你身邊,三年前的事,我已經后悔了,我也是被逼無奈,是夏國威脅我,我沒有退路沒有辦法。”
“威脅?”湛宸冷笑一聲,“他們拿什麼威脅你?”
虞白月哭聲一頓,低著頭,攥著拳頭,咬牙道:“我不能說,我說了,你會更討厭我。”
“他們都說你對我何等情深似海,那一刻我下定決心不顧一切的要回到你身邊,我已經叛出夏國,我以后對殿下會一心一意。”
“可你為什麼要有蕭令弈呢?”
虞白月充滿恨意與不甘:“如果沒有他,我跟你不會走到這一步。”
湛宸反問:“如果沒有他,你怎麼救我母妃呢?”
虞白月目光一震。
“你拿他的藥去救我母妃,本意是想讓他一個人病死在冷宮吧?”
虞白月無地自容,仿佛自己最珍視的一張皮被湛宸當眾揭開。
“我一直以為,你是因為我才恨蕭令弈,現在看來,你根本從一開始就想讓他死。”
“你跟他,到底有什麼仇怨?”
既然一切都被看穿了,虞白月便也不裝了,他歇斯底里地咒罵:“他奪走了我的一切,現在還要搶走你!我只恨當日他命硬,否則在冷宮的時候,他就該死于疫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