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太醫從里面走出來,說云帥的傷口已經上好藥了。
蕭令弈才察覺到云清則在暖閣里。
他氣勢洶洶地沖進去,湛宸攔都來不及。
可一進屋,蕭令弈就愣住了。
云清則虛弱的靠在床榻上,胸口上纏著滲血的紗布,整個人面無血色,虛弱不堪,看著是重傷多時難以痊愈才會有的憔悴之相。
蕭令弈看向湛宸:“你可別告訴我云清則是因為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今日才故意說那些話傷陸晞的心。”
湛宸無奈道:“沒有這樣嚴重,話本看多了。”
“那是怎麼回事?!”
“太子妃…您別為難殿下了。”
云清則虛弱開口,解釋道:“事情弄成今日這副局面,全因我不知克制,錯全在我,與旁人無關。”
他說話有氣無力,蕭令弈都覺著自己是在欺負人。
“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陸晞曾說過,云清則在邊境救了他一命。
湛宸替云清則解釋道:“那日大霧中夏國俘虜趁亂反擊,占據高地往下面推石頭,清則替陸晞擋了一下,胸口的傷養了半月都沒好全,他要是沒擋這一下,那塊石頭就直接往陸晞頭上砸去了。”
蕭令弈:“……”
這當真是救命之情。
“那鐲子也是真的,不是贗品,影二百五還在湖里撈呢。”
蕭令弈怒氣消了一半,疑惑不解:“你舍命救他,又送他鐲子,想必是有真情的,既然如此你今日為何說這種話?難道是怕世俗偏見?”
“陸家世代清流,書香門第,陸大學士是我恩師。”云清則臉色灰敗,痛苦地道,“我答應替他管教陸晞,如今管教出這種情分…讓陸家情何以堪?”
“在邊境的時候,我縱容陸晞,也縱容我自己,回了皇城,難道還要沉浸在夢里不清醒嗎?”
“陸晞可以任性,我不能。”
“我斷他的念想,才算不辜負恩師的教導,不會拖累陸家的名聲,也不會讓云家陷入風波中。”
蕭令弈冷笑一聲:“真好,你事事都想得很周全,一環扣一環的,誰都不辜負,只有陸晞活該被你言語羞辱一場,你和大學士都在把陸晞當孩子,隨你們擺弄。”
“但我提醒你,陸晞只是看起來不懂事,以他的心性,今日之后,絕不會再給你回頭的機會了。”
云清則神情黯淡,失聲道:“我也不希望他回頭。”
“鐲子撈回來了!”
影九拿著那枚鐲子進來,云清則不顧傷勢從床上下來,將鐲子握在手心,貼在自己的心口,鐲子里的鈴鐺清脆作響,只是聽著沒有在陸晞手腕上那樣動聽了。
蕭令弈看他矛盾掙扎的痛苦模樣,在心里告誡自己千萬不要陷入相似的困境中。
他離開暖閣時,冷冽地瞥了湛宸一眼。
湛宸:“……”
他今日當真格外無辜。
他讓太醫好好照顧云清則,然后追上蕭令弈的步伐。
走到花園時,渾身濕漉漉的影二百五正要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瞧見太子妃來,他上前行了一禮。
蕭令弈心疼他在湖里找了半天鐲子,讓鏤雪去熬碗姜湯,又讓樂竹去跟賬房知會一聲,把影二百五的俸祿升了一倍。
影二百五受寵若驚,他本是無人要的孤兒,被太子府收養之后才學了這一身本領,如今報答太子府是應該的。
蕭令弈扶起他道:“你覺得這些是你分內之事應該做的,我給你的也都是你應該得到的。”
影二百五感動不已。
“好了,去喝你的姜湯。”
湛宸突然出現,把蕭令弈的手牽在自己手里。
影二百五這才告退。
蕭令弈甩開湛宸的手:“我正心煩,你別來招惹我。”
“你要罵我嗎?”湛宸甚至有點期待,“我覺得太子妃罵人特別可愛,尤其是罵我的時候。”
蕭令弈:“……”
“殿下,讓太醫也給你看看吧。”
“你在關心我?”
“讓太醫看看你的腦子。”
“……”
·
兩日后,東燁派來的使臣進了皇城。
宏淵帝不打算面見東燁使臣,連最基本的待客之禮都不給,他的意思很明顯——東燁臣子談完盟約就趕緊滾出北微。
畢竟東燁在山河盟上占了個巨大的便宜,這種場面上的禮節,蕭令弈也不甚在乎。
兩國談判的地點設在皇宮外的鴻儒閣內。
蕭令弈徹夜無眠,一大早就亢奮地醒來。
今日能見到母國的使臣,他們都是父皇的心腹大臣,從他們口中必能探得東燁國內的境況。
雖然影衛司每個月都會送上東燁內部線報,但從紙上看到的消息和從可信任之人口中親耳聽到的消息還是不一樣的。
湛宸知道他今日高興,可惜他有朝政要處理,不能同行,只能吩咐影衛護送蕭令弈去鴻儒閣。
北微的使臣先到了鴻儒閣,陸晞也在其中。
他今日穿了一身正經的官服,沒了往日跳脫的氣質,反倒顯出少見的沉穩與安靜。
蕭令弈乍一眼看過去還愣了一下。
“小晞?”
陸晞朝他看來,淡淡一笑。
他笑起來時,才有幾分從前的影子。
蕭令弈上前道:“我以為你今日不會來。”
陸晞淡聲道:“為了一個外人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實在可笑。
”
他右手手腕的淤青已經消了,看不出這里曾經還戴了一枚熱鬧的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