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喊他陸少爺,有人喊他小紈绔,他都樂意應一聲,一點不在意那一聲聲“小紈绔”里是否藏著惡意,手腕一動,就有清脆的鈴鐺聲響。
蕭令弈很快就注意到陸晞手腕多了枚銀色鐲子,鐲子里別有洞天,似乎是裝著鈴鐺,陸晞只要一動,鈴鐺就開始響,整個人熱熱鬧鬧的,在人群里也能一眼被發現。
湛宸也注意到了這枚鐲子,他沒記錯的話,這可是云清則父母留給他的傳家信物。
他意識到什麼,猛地看向云清則,云清則的視線越過人山人海,正落在那枚手鐲的新主人身上。
學士府的洗塵宴辦得大氣,筵席整整擺了百桌,好好犒勞在邊境辛苦的將士們,更謝他們這些時日照顧陸晞,讓陸晞平平安安的回來。
主桌上,蕭令弈隨著湛宸坐在陸大學士左邊,陸晞坐在大學士右邊,他旁邊就是云清則。
陸晞夾菜的時候,手腕間的鈴鐺既悅耳又奪目。
蕭令弈本以為陸大學士必然要問一句鐲子哪來的,卻見他一直不提此事。
整個洗塵宴都很熱鬧和諧,只有主桌上的氛圍越來越不對勁。
云清則從最開始的坦然自若,到最后變得有些局促不安。
席面到中途時,陸大學士忽然把云清則單獨叫到了內院,陸晞要跟過去,被陸大學士按在座位上,讓他陪太子爺太子妃說話。
蕭令弈一頭霧水,實在沒忍住問:“小晞,你這鐲子是哪得來的?真別致。”
陸晞眼睛一亮,似乎等人來問這個問題很久了,他晃了晃手腕,鈴鐺就響起來。
“我在邊境遇到俘虜伏擊,困在大霧里一天一夜,命險些丟了,后來云清則…他救了我,他把這個鐲子給我,說以后再遇到危險,只要晃這個鈴鐺,他聽見了就一定會趕來。”
陸晞說著說著,耳垂還紅起來了。
蕭令弈:“……”
不對勁,不對勁啊。
“你怎麼臉紅了?”
“我哪里臉紅了!?”陸晞捧住自己的臉頰,古靈精怪地狡辯起來,“沒有臉紅!”
他的耳垂紅得都快賽過湛宸昨天買的蜜煎櫻桃了。
“我去給你拿我釀的梅子酒!”
陸晞借口去拿酒跑開了。
蕭令弈聽到湛宸嘆息一聲,便問他:“你看出什麼了?”
“那枚鐲子是云家的傳家信物,清則娘親離世時說過,這枚鐲子是給未來兒媳婦的見面禮。”
蕭令弈驚愣:“什…?!!”
“大學士對云清則的身世了如指掌,他今日看到這枚鐲子出現在陸晞手上卻一言不發,把云清則單獨叫去談話,你猜猜他會說什麼?”
湛宸剝了一只蝦,放進蕭令弈的勺子里,對上蕭令弈好奇的目光說,“你吃了我再告訴你。”
“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到。”
蕭令弈自己夾了一只蝦,讓樂竹來剝。
樂竹剝蝦可比湛宸快多了。
被冷落的湛宸和勺子里那只蝦仁一樣孤獨。
“大學士要是同意,剛才在席上就不會只字不提鐲子的事。”蕭令弈想起陸晞那副懷春的模樣,憂心道,“他把云帥單獨叫走避開陸晞,態度其實很明顯了。”
這時陸晞拿了梅子酒來,他臉頰和耳垂上的紅暈已經散去了。
他興致勃勃地邀請蕭令弈嘗一口自己釀的梅子酒。
蕭令弈還在吃藥,不能飲酒,但他不想在今日駁了陸晞的好興致,便拿起杯子打算淺嘗一口。
哪知這酒當真釀得極好,甜中帶著一點綿密的酸,酒味清冽,他只嘗了一口便有些貪嘴,趁湛宸不注意把一整杯梅子酒喝了下去。
等湛宸制止時,蕭令弈已經喝了兩杯梅子酒了。
這酒好喝也不烈性,蕭令弈喝了兩杯,沒有要醉的趨勢,依然清醒地只吃樂竹剝的蝦。
湛宸剝的那只蝦,整個席面結束他都沒有理睬。
云清則在陸大學士的陪同下又回了主桌,兩人臉上都看不出什麼異樣,云清則坐回陸晞身邊時,陸晞明顯高興了起來。
席面吃得差不多了,便有文人吟詩作對,武將即興比武,熱鬧了一通,到洗塵宴徹底結束,已經入夜。
學士府燈火通明,開始送客,陸大學士還不忘給那些軍中的糙漢子人手送一本自己編撰的詩集。
湛宸去找了云清則,蕭令弈先坐回了馬車里等他,樂竹怕他悶,便去拿了一本詩集來。
蕭令弈翻開詩集看了起來,發現里頭有好幾首陸晞作的詩,每一首詩落款處都會寫明是陸晞幾歲時所作。
十六歲后的陸晞文采逐漸出眾,但少見他在人前展示,十六歲前陸晞作的詩,就全是一些打油詩了。
用詞頗為灑脫,大學士想必是一邊嫌棄一邊又把那些詩稿收藏起來,攢了這麼多首,然后親手為他編撰了本詩集。
蕭令弈翻著詩集,時而發笑,時而沉思,但很快他就開始發困了。
湛宸回馬車時一掀開簾子,看到太子妃靠在軟枕上,臉頰飛起紅暈,鼻尖通紅,身上發出清淡的酒香。
樂竹說:“殿下好像有些醉了。
”
湛宸進了馬車里,把蕭令弈歪倒的身子扶進自己懷里,讓車夫快點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