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為是蕭令弈離開后,湛宸終于把心思花在他身上。
一進書房,卻見地上跪伏著兩個人,一個是裁冰,一個是本該在燁園廚司的張管事。
而那瓶毒藥,正被湛宸拿在手中把玩。
虞白月頭皮一麻,看向裁冰。
裁冰迎著他的目光,撫摸自己已經消腫許久的臉頰:“公子,奴婢的臉,很疼。”
“殿下,我可以解釋。”虞白月顧不上裁冰的背叛,他站得筆直,強裝鎮定地想要為自己辯解。
湛宸聲音淡淡:“好,我聽你解釋。”
虞白月艱難地做了個深呼吸,聲音都有些抖:“我只是為殿下不平,蕭令弈如此糟踐你的心意,若沒有殿下庇護,他在北微早死上千回了!”
“他如此不知感恩,還想跟淮瑜去西溱,這不是在天下人面前打北微皇室的臉嗎?殿下的臉面又該往哪里放?這樣的人,在史書上,本就該,本就該秘密處死才是!我只是想為殿下做了這件事而已!”
湛宸臉上無悲無喜,就在虞白月忐忑不安時,湛宸忽然淡聲道:“都是為了我的名聲考慮啊?”
虞白月仿佛看到希望,連忙要應是,湛宸卻話鋒一轉:“那你當日讓裁冰出去傳蕭令弈在鹿城被敵寇輪番糟蹋的謠言時,可曾想過太子府的名聲?”
仿佛被凌空扼住咽喉,虞白月一個字都辯不出來。
裁冰也震驚地抬眼,此事她還沒有告訴太子!
影衛司連邊境之事都能探得一清二楚,在他們眼底下的太子府里又能有什麼真切的秘密能瞞過太子本人?
她暗暗捏了一把冷汗,慶幸自己主動將此事告知,若是影衛先到一步,無論毒藥有沒有進燁園,裁冰都只有死路一條!
“殿下在說什麼?我…我不明白。”
虞白月被問得手足無措,只得裝傻充愣,“當日…當日滿城傳的分明是蕭令弈是為殿下解決陣前困境的英雄,根本沒有…沒有傷害到他的名聲。”
湛宸拿著青花瓷瓶的底一下一下敲著書桌,拆穿他:“那是我讓影衛司改的話,否則蕭令弈早就如你所愿身敗名裂了。”
“你說你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所以毀他名聲不成,如今還想要他的命。”
“好手段啊,白月。可你在太子府謀劃這種事,真當影衛司的耳目是擺設麼?”
那瓶毒碎在虞白月的面前,把書房的地板灼黑了一片。
虞白月自知事情敗露,再辯解只會讓湛宸更加生氣。
他轟然跪下,雙眼帶淚:“那三年,北微人人都傳你深情專一,這美名都揚到夏國境內了,我是因為知道你念著我我才強撐著活到了今天!可為什麼我回來后,一切都變了?”
“你的心思全在蕭令弈身上,人人都說他只是我的替身,他只是個替身,替身而已,一個替身卻奪走了本屬于我的一切?!”
“蕭令弈所有的一切,本來也不會是你的。”湛宸用一種無奈又失望的眼神看著虞白月,“六年前中秋夜我就與你將話說得很清楚,你為何還執念于此?”
虞白月不愿承認,他反問道:“殿下口口聲聲說不愛我,那我死后,你為何要找個像我的替身成婚?婚后對他那麼好,不就是因為對我有愧嗎?”
湛宸眼里暈著幾分柔暖,溫聲道:“蕭令弈身上投射的那道影子,是那年在冷宮冒雪為母妃送藥的你,也是餓著肚子還要將一只冷透的小紅薯掰一半給我的你。
”
他看向虞白月,眼中的暖意慢慢轉為冷涼,“白月,可你還是曾經那個純粹赤忱的阿月嗎?”
“這些年,我看著你長大,看著你的性子變得驕縱乖戾,更是說謊成性。那年你打碎父皇宮里的琉璃瓶,但凡你敢承認,我一定是會護著你的,可你呢?閉著眼睛將這件事推到三歲的九公主身上,九公主本不受寵又多病纏身,被父皇訓斥之后不久就因驚懼夭折。即使如此,你也不曾說出此事的真相,哪怕你私下跟我認個錯,你都不愿意!一條人命死在你的謊言里,你竟絲毫不覺得愧疚嗎?”
“母妃也是因此事才疏遠你,你本來可以隨意出入宮闈,但她實在是怕,怕九公主的悲劇在你手上重演一回。除卻此事不論,這些年你在我身邊,大大小小犯了多少錯?我從未想過深究,當年在邊境軍營,你誤燒了布防圖,你可知那是多大的罪?!若非你是我的身邊人,早該被軍法處置!”
“我知道你吃了許多苦,所以一再寬縱你,不求你明是非知對錯,但求你有基本的良善。這一次,你親眼看著蕭令弈為了救你丟了半條命,你呢?你想讓他身敗名裂,你還想毒死他!美其名曰,這一切是為了我?你何其無私啊,你又何其自私!”
湛宸走到虞白月面前,俯下身與他平視,眼神透著可憐和與之矛盾的恨:“你覺得我將本屬于你的東西給了蕭令弈,那我是否也可以向你討回曾經那個阿月?”
“殿下…”虞白月垂下眼眸,羞愧得無地自容。
“其實阿月還是死了。
”湛宸苦澀地笑了笑,“什麼時候我失去了他?大抵是出了冷宮進了花團錦簇的富貴窩后,阿月就慢慢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