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宸眼前恍惚了一下。
風雪之下,那人雙手被縛,長發披散在肩上,臉蒼白如雪,耳垂一顆朱砂痣刺眼奪目。
那人艱難地抬起頭,看向湛宸,軍中所有人都驚呼一聲。
“是虞公子?!!”
“真的是虞公子!他還活著!他還活著!”
蕭令弈隔著風雪打量傳聞中的虞白月,見他雖狼狽憔悴,容貌卻算上乘,第一眼看過不會在意,多看兩眼便再難忘。
除卻耳垂那顆痣,蕭令弈的外貌跟他毫無相似之處。
這就是湛宸念念不忘三年的人。
五萬大軍包圍,也阻止不了魏寂把刀架在虞白月的脖頸上。
“既然鹿城保不住,就讓虞白月來陪葬!”
湛宸瞳孔猛縮:“魏寂!你放了他!我留你全尸!”
魏寂滿意地看著高高在上的勝利者亂了分寸。
他敏銳地察覺到周遭的弓箭手,高聲道:“我縱橫沙場數十年,手上的刀可比你們的箭快,我若是死了,一定拉著虞白月一起人頭落地!”
云清則只好用手勢按下蓄勢待發的弓箭手。
蕭令弈看湛宸已經心神大亂,伸手握住湛宸手腕,讓他冷靜下來。
他忽然覺察到虞白月那道目光,便松了手,免得惹來誤會。
湛宸定下心神:“把虞白月放了,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滿足!”
魏寂口氣不小:“撤兵,投降,把北微邊境十座城池割讓給夏國做賠償,這虞白月自然就能全須全尾地回到你身邊去。”
“白日做夢!!”云清則怒斥一聲,夏國邊境十城填了多少北微兒郎的命進去,怎麼可能為了一個虞白月放棄還割地求和?
湛宸自然也不可能答應:“你以為抓住一個人質就能拿捏得住整個北微?!”
魏寂笑著把刀往虞白月的脖頸上又割深了一寸,血染紅了刀刃,虞白月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的視線一直望向湛宸,淚珠一顆一顆滾落。
“殿下…”
他弱聲呼喚著,在寒風呼嘯中,湛宸卻能聽見。
他想起三年前的雪崖邊,虞白月就在他眼前跌下斷崖,他無暇去想虞白月為何能活著,這三年又經歷了什麼,唯一的念頭是,他不能看著虞白月再一次死在自己眼前。
湛宸:“你拿白月做了這麼久的文章,難道只是為了在陣前討這種絕無可能的好處?”
“自然不是。”魏寂的目光掃過北微大軍,最后落在蕭令弈身上:“那日用虞白月騙你去雪崖邊,半道上你居然為了蕭令弈折返,湛宸,你能活到今日,還得謝謝他。”
那日湛宸去雪崖的路上忽然得知蕭令弈帶兵消失在了風雪中,那一瞬間他鬼使神差地原路折返去找蕭令弈的蹤跡,倘若他繼續前行,埋伏在雪崖兩邊的夏國士兵就會引爆炸藥,用虞白月做誘餌,讓湛宸有去無回。
湛宸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蕭令弈救了自己一命,他卻為此事責罰了他。
“我實在好奇,你這名不正言不順的太子妃和虞白月相比,哪一個份量更重一些。那日在雪崖邊,你選了蕭令弈,不如今日再選一次。”
魏寂用刀扣住了虞白月的脖頸,陰險道:“用你的太子妃來換虞白月這條命。”
此話一出,樂竹立刻抱住蕭令弈警惕地看著湛宸。
湛宸要是敢拿蕭令弈去換虞白月,樂竹絕不會放過他。
陸晞也看向湛宸,他似乎想說什麼,云清則及時點了他的穴道,免得陣前失言。
秦離下意識攥緊手中的長槍,他痛恨自己無能,東燁勢弱,以至于夏國居然敢用一個虞白月來和東燁皇長子相提并論!
蕭令弈被樂竹抱得喘不過氣,他拍拍樂竹的手:“先松開我吧。”
“樂竹。”
“樂竹,聽話。”
樂竹不情不愿地松了手,依然護在蕭令弈身邊。
北微軍中那些和蕭令弈接觸過的將領也清楚湛宸與虞白月的前塵往事,但此刻他們一致認為,太子妃這麼好的人,太子不可能為了一個虞白月舍棄。
“殿下,你何必受他威脅?弓箭手掩護,我們打過去還怕救不了虞公子嗎?”
“是啊,這交換人質就是個陷阱,你若答應,怎麼保證太子妃的安全?”
“一命換一命,結果可能是兩個都保不住!殿下三思啊!”
“恕末將直言,虞公子既然沒死,他在夏國這三年怎麼就不跟北微的暗樁聯系呢?”
“他在您身邊那麼多年,北微那些暗樁他都是清楚的。”
“殿下,你千萬別中計啊!”
……
“夠了!”
湛宸呵止了耳邊的喧囂,他看向蕭令弈,蕭令弈裹在毛茸茸的狐裘里,也正看著他。
湛宸的猶豫已經給出了答案。
“我沒有辦法看他再死一次。”他握住蕭令弈的手,對他承諾:“等他安全了,我也會救你,你信我。”
蕭令弈看了一眼魏寂手里的虞白月,轉而對湛宸笑了一下:“你選他是應該的,我沒什麼意見。”
他的云淡風輕讓湛宸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他緊緊攥住蕭令弈微涼的手,將他摟進懷里。
蕭令弈的掌心被湛宸藏了一把匕首:“我一定會救你。”
蕭令弈握住這把自保的匕首,在湛宸的肩上看了看東燁那一萬士兵,那一張張脆生生的面孔年輕又稚嫩,小小年紀被推上了戰場,如果沒有大國庇護,早就死在戰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