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可奈何,只能折回里屋,又添了一件外袍,還喝了一碗姜湯,身上這才暖了起來,得以踏出暖閣。
剛要走出王府,四名影衛從天而降,把蕭令弈嚇了一跳,以為他們是來給那六只信鴿報仇的。
為首的影衛上前行了一禮,恭敬有禮:“屬下影九,奉王爺命保護王妃,王妃可是要出府?”
蕭令弈:“難道王爺不讓我出府?”
影九:“王爺囑咐昨天夜里不讓王妃出府,如今天已大亮,王爺說王妃若想看熱鬧,讓屬下陪同保護。”
蕭令弈心里嘀咕道:湛宸真是,這下王府上下都知道他喜歡看熱鬧了!
影九身形健壯,他身后跟著的三位影衛也長得周正。
蕭令弈忽然好奇:“你叫影九,那不會還有影十影十一吧?”
影九道:“王妃猜得很對,我身邊三位,分別是影六,影七,影八。”
念到名的三個影衛朝蕭令弈再行了一禮。
蕭令弈:“這名字真是簡單粗暴,湛宸取的?按數字排輩,府里幾百名影衛,不會還有影二百影三百?”
他話音剛落,花園角落就躥出一道黑影,朝蕭令弈行了一禮。
影九介紹道:“那位就是影二百,不過府里影衛沒有三百個,目前只有二百五十個,所以最末位的一個叫影二百五。”
影二百五從湖水里冒出來:“參見王妃!”
蕭令弈:“……”
看起來確實不太聰明的樣子。
“影二百五水性極佳,王爺正是看中這一點才留他在府里,他平時不在水里,也負責喂信鴿。”
說到鴿子,蕭令弈就心虛,他干笑一聲:“你們王爺還真是會取名啊。”
影九一臉自豪:“我們王爺可是天縱奇才!”
“天縱奇才!”影二百五在水里附和了一句。
蕭令弈扶額。
等到王妃出了王府,影二百五才重新回到水里——他不僅負責喂鴿子,他還負責撈魚,王府的池子里養的魚又肥又鮮,廚司給王妃補身體的魚湯用的都是影二百五提供的活魚。
·
皇城大街沒有哪一日像今早這樣蕭條,百姓人人自危緊閉門窗。
不知道的還以為昨夜有叛軍過境。
走到張府門口,蕭令弈才知為何整座皇城都噤若寒蟬。
張府一夜之間,如同當年的寧國公府一樣,被滅了門。
血流了一地,蕭令弈站在鮮血波及的外圍,往張府內院看去,里頭堆了一座尸山。
血腥味撲鼻而來,連影九都擰了擰眉,想捏鼻子,卻見王妃一臉冷靜,絲毫不懼。
蕭令弈當然不怕,前世他親眼目睹過東燁滅國的慘狀,血流千里,滿目尸山,湛宇還將東燁皇帝的人頭血淋淋地提給他看。
他被逼瘋過,自盡的那一刻人都是麻木的,重活一世,對待這等場面,也能做到無動于衷,眼都不多抬一下,冷漠得駭人。
影九怕王妃誤會王爺心狠手辣,解釋說:“張家只是被滅門,寧家當年可是被誅了九族,上到老人下到孩童,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寧氏一族散成了沙。寧國公和寧小將軍在齊州城被火藥……”
影九頓了頓,不忍心說那個字,他聲音顫抖,“國公爺和小將軍…面目全非,貴妃都認不出來,王爺若非有皇室血脈,也會被牽連……王妃,您千萬別怪王爺今日心狠…”
“我怎麼會怪他?我知道今日這一切還不及張家當年對寧氏迫害的十分之一。
”蕭令弈看著張府的府邸:“若我是湛宸,我何止滅他滿門,連這府邸,都要一起燒了!”
現在已經是要上早朝的時間,宮門口聚集了一群官員,他們不進皇宮,而是圍著一個跪地的少年人看。
那少年跪在地上,手上拿著一張用血寫的認罪書,流著淚顫聲朗讀著,在他旁邊,有史官提筆記錄。
蕭令弈聽出,那認罪書是在認張家的罪。
“那是張折的外孫,昨夜張家唯一活下來的男丁,今年剛滿十三。認罪書是張折死前寫的。”
湛宸讓張家的子孫在宮門口當著眾大臣的面念認罪書,又命史官在旁記錄,把張家當年如何迫害寧氏一族的罪行一一記錄在史冊之中。
如此一來,就算沒有圣旨來定性此案,也已經向全天下宣告寧氏冤情,又在后世史書上定了張家洗不清的罪名。
在旁圍觀的大臣臉色各異,有人嘆息,有人搖頭,也有人眼中含淚。
蕭令弈聽著那道認罪書的細節,能聯想到十年前的湛宸該是何等無力地面對這場喪心病狂的迫害。
他不忍心再聽下去,問影九:“王爺人呢?”
影九道:“王爺在寧府。”
寧府已經冷清多年。
院中的花草卻在昨天夜里復蘇,似乎非得用仇人的血來澆灌,這些花草才能活得下來。
湛宸坐在這叢花草中,背倚靠在一棵梧桐樹下,梧桐樹滿樹金黃,撒下光點鋪在湛宸的手上。
他手里握著一只木頭雕刻的小馬,小馬脖子上系著一顆純金鈴鐺,在秋風中作響。
影衛和樂竹都自覺在寧府外不進來。
蕭令弈走到樹下,他輕輕撥了撥小馬身上的金鈴鐺,金鈴鐺就歡快地響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