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宇一眼抓到蕭令弈,看他行禮時十分敷衍,心頭火起,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他生生壓制著怒意,雙手卻已經攥成石頭硬的拳頭。
蕭令弈對上了湛宇的視線,他挑釁一般地揚了揚眉。
湛宇臉都氣白了!
湛宸轉身擋住了湛宇的視線,看著蕭令弈的眼睛道:“這個時候,你別招惹他。”
“皇上會來嗎?”蕭令弈卻問。
“他處理完朝政,很快就會到。”
“那就好。”
“你想干什麼?”湛宸察覺到他有事隱瞞,正要追問,忽然寧貴妃喊他過去剝柚子。
蕭令弈松開湛宸的手,說:“你去陪母妃吧,我去逗逗陸晞。”
貴妃那邊催得急,湛宸無暇思考太多,先去陪母親。
蕭令弈繞到假山后的玉水湖邊,御花園的玉水湖有一道橋直通皇帝的御書房。
宏淵帝從御書房到御花園必定會從這座橋上走。
桂花樹的樹干擋住了從橋上往湖邊看的視線,蕭令弈伸手折斷了樹干,樹上的桂花落了他一身。
他正要拂去身上的桂花時,一道人影壓過來,將他摜到了假山上。
抬眼看清來人是湛宇后,蕭令弈不慌不忙地問:“你做什麼?”
“你這幾日做的好事要我一樁樁說出來清算嗎?”湛宇逼近他,低聲質問。
“你聽我解釋。”
“你還想狡辯?侯府在你手上都快滅門了,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的解釋!?”
蕭令弈露出一個不達眼底的笑:“那我就不解釋了。”
湛宇:“……”
“當日是你讓樂竹把安齊瀾還活著的消息傳到東宮,我派去滅口的人卻成了湛宸手中的把柄!蕭令弈,你安的什麼心?!”
蕭令弈冷冷一笑:“齊州之事是皇后和張家一手策劃,那時你還小,就算寧家翻案,本來也殃及不到你。
可你在婚禮上動了手,那就不一樣啦,天下所有人都會默認,太子這麼做是為了遮掩皇后罪行,齊州那一萬多條人命也得算在你頭上,你再想從此事脫身,絕無可能了。”
“蕭令弈!”
“對了,柳安也被我殺了。”蕭令弈用一雙詭譎的笑眼盯著湛宇看:“我殺他時,在他的尸體上留下了太子爺當日送我的一枚玉佩,那枚玉佩上刻著東宮的符號,再過幾天,刑部就會‘意外’地找到柳安的尸體,再‘一不小心’發現那枚玉佩。他們就會認定,柳安的死,也是東宮做的了。”
那枚玉佩是湛宇送給蕭令弈的定情之物。
前世的蕭令弈十分重視這枚玉佩,這一世,定情信物成了他誣陷栽贓湛宇的工具。
“不妨告訴你,從我選擇嫁給湛宸的那一天起,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為了用你的命給湛宸做墊腳石!湛宇,被人利用的滋味如何?”
花園里的宮宴熱熱鬧鬧,桂花樹下無人關注的角落里,太子掐住了淮王妃的脖子:“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蕭令弈的眼角余光看到宏淵帝的身影出現在橋上。
他反握住湛宇手腕,繼續挑釁:“殺我?我如今是你皇兄的人,你敢傷我一絲一毫?”
湛宇從小就活在湛宸的陰影下,蕭令弈拿湛宸來壓他,湛宇下意識生了懼意,手上的力道松了下來。
蕭令弈順勢掙開他的手,卻沒有大聲呼救,反而留足了時間,等湛宇回過神來,他再次被湛宇攥住了衣領,只不過這回,蕭令弈身后不是假山,而是玉水湖。
宏淵帝走到了橋的中間。
蕭令弈掐準時機,忽然變臉,柔弱無助地大喊:“太子殿下!你放開我!放開我!!”
在橋上的宏淵帝聽到動靜循聲望來,折斷的桂花枝給了皇帝極好的視野,他清楚地看到湖邊正在拉扯的兩人,一個是太子,一個是淮王妃。
湛宇不知道蕭令弈為何忽然大叫起來,宮宴那麼多人,蕭令弈如今是他的皇嫂,要是被人誤會,于他現在的處境只會雪上加霜。
他想松手放開蕭令弈時,手卻被蕭令弈緊緊攥住!
花園里的人已經被驚動了。
湛宇混亂:“你想做什麼!?”
蕭令弈勾唇冷冷一笑,“想讓你死得更快些。”
他毫不猶豫地向后仰倒,落入玉水湖中。
“啊!淮王妃落水了!”
“太子把淮王妃推下水了!!”
花園里有人大喊起來!
湛宇在岸上呆若木雞,看著自己的手,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一道身影從他身邊掠過,跟著躍下玉水湖,卷起來的風把湛宇刮得踉蹌一步。
“淮王殿下跳下去了!”
有人驚呼,寧貴妃撥開人群,只見玉水湖面,波瀾不斷。
·
碧綠色的湖水倒灌進鼻腔,四周壓迫而來的水像鐵鏈一般鎖住了蕭令弈胡亂撲騰的四肢。
他睜著眼睛,看到太陽在湖水中倒映出的光芒,那道光芒令他暈眩,眨了一下眼睛,眼前漸漸黑了下去。
雪白嵌金的衣裳在水里綻開,如同墜入深淵的曇花,慢慢被湖水侵占。
他看到前世的自己,站在那場大火里,瘋癲,執迷,滿目是淚。
直到一只手擊破黑暗,攜著光芒闖入,將他下墜的身軀撈進懷里,唇瓣貼上一片柔軟的燙,像那場火般灼人,溫熱的氣息隨著溫度哺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