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直走到牢房前,牢房外的侍衛得了王爺的同意才替王妃把牢門打開。
坐在暗處的安齊瀾聽到動靜抬起頭,看見蕭令弈的那一刻,根本沒認出來他是誰。
在牢房冷白的光線下,蕭令弈整個人也帶著冷涼的氣息,他靠近時,安齊瀾扶著身后的墻壁站了起來,似乎被這樣一個人居高臨下地凝視,會令他生出無法掩藏的恐懼。
安齊瀾看了一眼湛宸,此時此刻,兇名在外的淮王在蕭令弈的襯托下,都顯得慈眉善目了。
“你是誰?”他的語氣透著不安。
“我是來救你的人。”
“救我?”安齊瀾覺得可笑:“你無非是為了湛宸。”
“安齊英馬上就要成婚了,你知道嗎?”
安齊瀾:“我當然知道,家里沒有瞞我,你想借此挑撥離間?休想!”
“我只是來告訴你真相,安齊英的未婚妻子白夢歌,原名叫李小鈺。”
安齊瀾一怔,繼而大怒:“你胡說! ”
如果不是雙手雙腳都綁著鐵鏈,他此刻已經撞到蕭令弈身上。
湛宸眼見他如此激動,上前把蕭令弈拉開,讓他跟安齊瀾之間保持足夠安全的距離。
蕭令弈不解地看了湛宸一眼——他自己并不覺得安齊瀾能帶來什麼危險,但湛宸似乎反應過度了。
湛宸松開握他手腕的手,若無其事地繼續旁觀這場由蕭令弈主導的審問。
“李小鈺”這個名字的出現,令安齊瀾陷入了無盡的自責之中:“小鈺她已經…她已經死了…李家當年出事時,我不在…是我對不起小鈺…”
他被云清則審了兩次,在王府秘牢關了一天一夜,沒有露出過一絲破綻。
蕭令弈短短幾句話,卻令安齊瀾幾近崩潰。
“當年李家被人誣陷而滅門,唯有李小鈺活了下來,她被白家收留,改名換姓,隱藏身份,三年后,白家一力促成侯府與白夢歌的婚事。再過十日,就是你弟弟與白夢歌大婚的日子了。你猜猜,安齊英知不知道他要娶的白姑娘是他曾經的準兄嫂啊?”
“不可能!!”安齊瀾抬起頭,竭力反駁:“齊英不可能這樣對我!!我們是親兄弟!我爹也不會讓他這樣做!”
蕭令弈嗤笑一聲:“你為了家族安穩聽從永安侯的謀劃,以假死誣陷寧國公謀逆,至此后隱姓埋名,像見不得光的賊躲在偏遠小城不敢露面,你以為你這番犧牲換來了什麼好結果?永安侯提都不愿提你這個嫡子,他寵妾滅妻,逼得你母親避世多年,現在侯府內院被一個小妾掌權,你母親過著仰妾室鼻息的日子。你的庶弟安齊英不僅坐享本屬于你的世子之位,當年你假死之后,他立刻派人栽贓污蔑李家,害得你的心上人家破人亡,丟名棄姓,寄人籬下,如今,他立刻就要名正言順地娶走你的青梅竹馬了。”
“皇城貴族只知安齊英是侯府世子,誰還記得你安齊瀾才是嫡子啊?”蕭令弈拿起桌上的杯子,澆滅了蠟燭的火苗:“你的存在,早就被你的父親,你的弟弟抹滅干凈了。”
安齊瀾順著墻壁跌坐在地上,他仿佛被抽走了某種信念,整個人都垮了。
他為了侯府,在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年間隱姓埋名,放棄了爵位,放棄了功名,只求得家族安穩繁盛,侯府確實安穩了十年,只不過這份安穩是他給別人賺的,他的父親慢待他的母親,他的弟弟搶走了本屬于他的一切,連心愛的女人都被奪走。
他的這場犧牲,就是個自我感動的笑話。
沒有人能立刻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安齊瀾情愿掩耳盜鈴,情愿一葉障目:“我不信,你胡說,你在挑撥離間,我一個字都不會信你!”
蕭令弈給湛宸遞了個眼神,目睹一切的湛宸在這一刻與蕭令弈互通了主意:“月底侯府大婚,你可以親眼去看看,安齊英娶的白夢歌是不是你的李姑娘。”
他拉走了蕭令弈,留下安齊瀾一個人在懷疑與絕望中崩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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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出了秘牢,湛宸才問:“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事?”
蕭令弈被他帶到了陽光下,方才身上的冷涼之感已經化為暖融融的溫暖,他無辜道:
“殿下還要再疑心我一回嗎?”
湛宸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蕭令弈的肩膀,蕭令弈眼睛都睜圓了:“你要做什……”
話未落,身上寬大又溫暖的外袍已經被脫了下來。
太陽下又不冷,湛宸十分不解風情,居然上手把蕭令弈身上的外袍脫了給自己重新穿好。
蕭令弈:“……”
“永安侯那只老狐貍,不可能把家中這種亂倫理的丑事告訴東宮,更不可能讓你有所察覺,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王爺相信有前世今生嗎?我在前世看過所有人的命運,所以這一世我無所不知。”
湛宸看他一眼:“你把我當三歲小孩?”
蕭令弈笑起來:“我說了實話,你又不信。”
“既然你無所不知。”湛宸忽然抓著蕭令弈的手腕,逼近他饒有興致地問:“你猜我此刻在想什麼?”
他湊得極近,俊美的五官無限放大在蕭令弈眼底,令他感到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