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無所謂,湛宸卻明顯不悅。
他進殿時的身影氣勢洶洶,讓蕭令弈以為他要去跟皇帝打一架似的。
御書房的殿門從里面合上,蕭令弈一個人站在殿外,和一旁的大臣們格格不入。
有數道視線在他身上梭巡,蕭令弈不卑不亢地站著,并不在意這些打量的視線,那些刻意壓低卻被風送到耳邊的議論聲卻難以忽略。
“陛下的態度再明白不過,否則會讓他進了宮卻刻意不見就這樣晾著他?”
“進淮王府可比進東宮有前程,可這樣的好前程,陛下怎麼可能賜給一個敵國質子?想也知道,昨日那場婚事就是個哄王爺高興的過場罷了。”
“一國皇子淪落到給死人做影子,也是可憐可嘆。”
“東燁螻蟻小國,在北微面前,也只配跪著仰望。”
“不如我們賭賭,王爺何時將他休棄?”
“柴大人,你這老毛病沒改,這可是在御書房外!”
“無傷大雅,無傷大雅。”
“那我便賭一個月,王爺就厭棄了。”
“我賭兩個月!”
“質子生得好看,我賭至少得半年!”
為首的兵部侍郎柴全還真拿起紙筆記了起來,一群人正興起,忽聽到一聲清潤的聲音道:“我也來下個注吧。”
柴全聽聲音陌生,抬頭一看,被他拿來開賭的蕭令弈正看著他,一雙水眸彎如明月,笑盈盈的。
周遭的官員便收了聲,看起熱鬧來。
柴全也是官場的老狐貍一只,道:“質子殿下敢下賭注,老臣自然就敢接。”
蕭令弈道:“我賭一年。”
柴全譏笑一聲:“質子怕是不知,邊境戰事雖瞬息萬變,唯有一點不變,那就是東燁始終是北微的囊中之物,只怕不出半年,世上便無東燁這個小國,質子若成了亡國之奴,僅存的一點體面也蕩然無存,淮王府又豈會留你?你賭一年,未免太過自信!”
“柴大人科舉出生,紙上談兵多年,混了個兵部侍郎,就以為自己能窺得破邊境的局勢?我再下一個賭注。”
蕭令弈凝著柴全的老眼,字字凌厲:“我賭東燁興盛百年,柴大人這把老骨頭入了土,我東燁小國也還是屹立不倒。”
“質子伶牙俐齒,東燁的軍隊要是有質子今日這半點威風,也不會被北微打得屁滾尿流了。”柴全道:“若你輸了,當如何?”
“我任你處置。”蕭令弈道:“但我絕不會輸,如果柴大人輸了呢?”
柴全摸了摸胡子,用對待小孩的語氣道:“老夫也任你處置。”
蕭令弈又笑起來:“若一年內湛宸未休棄我,東燁未亡國,我要你對我磕三個響頭,作為你今日取笑東燁的懲罰。”
此話一出,周遭官員包括柴全在內,都譏笑不止,在他們看來,東燁滅國是近在眼前的事,東燁滅國之日,就是蕭令弈被趕出王府之時。
他們此刻絕想不到,這場賭,蕭令弈贏得徹徹底底,柴全的三個響頭也會磕得心服口服。
第6章 你該稱他為皇嫂
湛宸進御書房時,宏淵帝正捧著碗,想哄貴妃再喝一口粥,貴妃并不理睬。
湛宸對此見怪不怪,他照例行了一禮:“兒臣給父皇母妃請安。”
“宸兒來了。”貴妃見到湛宸,柔美的面容上才有了笑意,失神的秀眸也重新聚起了光。
宏淵帝道:“快幫朕勸勸你母妃,早膳一口不吃怎麼行?”
湛宸走上前,接過一個新碗,替貴妃盛了一碗銀魚羹。
貴妃也不用湛宸勸,自己埋頭吃起了羹。
根本不像沒有食欲的樣子。
宏淵帝看著自己手里幾乎沒被動過幾口的燕窩粥,有些尷尬,對丁慕德道:“看來是今日這粥做得不好。
”
丁慕德剛要接話給皇帝一個臺階下,就聽淮王殿下率直地來了一句:“不是粥的問題,是父皇喂的粥母妃不樂意吃罷了。”
宏淵帝:“……”
丁慕德見皇帝難堪,忙找補說:“殿下說笑了,必然是這粥做得不合貴妃娘娘胃口,是老奴的錯。”
他用眼神示意一旁侍膳的小太監,小太監忙上前把燕窩粥撤下了飯桌。
宏淵帝看著湛宸說:“昨日新婚,今日就跟吃了火藥似的來嗆朕?看來是蕭令弈不合你的心意?”
“父皇從來都喜歡把問題推到別人身上。”
“…宸兒,這是你跟父皇說話該有的態度?”
一旁的貴妃察覺到皇帝要兇兒子,便放下勺子,盯著皇帝看。
宏淵帝的語氣這才放軟了些,語重心長:“三年了,你始終實在放不下虞家那位,朕才允準你娶蕭令弈入府,這已是極大的讓步,你自己心里也應當清楚,一個弱國的質子,就算入了你淮王府,也不過是個玩物,遲早是要休棄的,他今日哪有資格與你一起來見朕與你母妃?你為這件事倒鬧起脾氣來了?朕是太縱著你了。”
“父皇既不想見他,直說就是,偏要等他來了宮里,再在殿外晾著?外面那些朝臣不也是父皇刻意叫來看蕭令弈笑話的?”
宏淵帝的心思被湛宸看穿,臉上有些掛不住。
湛宸冷笑道:“看他的笑話,跟看淮王府的笑話有什麼區別?父皇說他是玩物,那娶了玩物的兒臣又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