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無聲又溫柔的否認,出乎湛宸的意料,他睨了一眼跪地的安齊英:
“看來是世子想壞本王的婚事。”
安齊英身上一抖,忙說:“王爺明察!這是御賜的婚事,給微臣十個膽也不敢啊!明明是質子自己不愿意,他為了抗婚,前兩日還投湖尋死,幸而被我救下才保住一命!此事侯府上下人盡皆知!我爹也知道!王爺可以去問!”
他慌亂之際,把永安侯搬了出來。
安齊英說完,還不忘構陷一句:“我也不求質子記得這等救命之恩,你自己想毀婚,也別來陷害我們侯府啊!”
蕭令弈怒瞪了安齊英一眼,此人當真無恥至極!當日分明是安齊英將他推下水,為的就是營造出他被淮王這紙強娶的婚約折磨到數次尋死的假象,好置淮王府于不義之地。
安齊英如今顛倒黑白,還不忘離間他與湛宸!
蕭令弈虛軟無力地抓住湛宸的衣領,用力搖了搖頭,期盼他信自己。
湛宸凝定地看著蕭令弈,覺得他今日不太對勁,哪里不對勁,卻也說不上來。
自賜婚的圣旨下達,蕭令弈如何反抗甚至不惜以命相博的事,他都知道。
方才看到他脖頸上的淤青,心中第一個念頭也是蕭令弈想自縊尋死。
湛宸的初衷只是想用賜婚逼蕭令弈低頭,并不想要他的性命。
他給了蕭令弈重新選擇的機會。
“本王可以不聽他人所言,只問你一句,你可愿嫁我?”
“嫁。”
蕭令弈毫不猶豫地答,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和重生后所有的理智,堅定地重復了一遍答案:
“我嫁!”
湛宸眉梢輕輕一揚,有一瞬的驚錯之意。
蕭令弈此刻在進行一場豪賭,身上唯一的籌碼是湛宸前世表露出的那幾分不多的真心。
他賭湛宸會對替代品愛屋及烏,只要他能嫁入淮王府,不管日子如何艱難,至少他能擺脫東宮的掌控,避免前世的種種覆轍。
他不安地等著湛宸回應,忽然感到一陣溫柔的推力,湛宸護著他的后頸,將他往懷里摟了摟,神情冷峭地道:
“既然如此,那就是永安侯府說謊了。”
淮王府的精干護衛上前,把方才拉扯過蕭令弈的下人一并掌嘴,這些兵魯子下手極重,沒兩下就見了血,這群人的嘴全被打爛。
湛宸又特意掠視了一眼跪伏在地的安齊英:“把他扔進水里,報他對王妃的救命之恩。”
“是!”
安齊英逃都沒地方逃,嚷著要喊老侯爺來主持公道,反而挨了一頓打。
湛宸處理完此事,將蕭令弈攔腰抱起,蕭令弈如驚弓之鳥般緊繃著身體——畢竟不是很熟!昨日還是死敵,今日就這樣親昵,還真有點不適應。
“你怕我?”湛宸覺得有趣:“之前跟我對著干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怕過?”
他特意湊到蕭令弈耳邊道:“如今成婚了,倒知道怕了?”
蕭令弈的耳朵被他的氣息烘得一熱。
第3章 不會逃婚了吧!
蕭令弈不想在湛宸眼前露怯,于是舒展身體,手也回抱住湛宸,真心道:“你是這世上我唯一不怕之人。”
人心丑陋,蕭令弈前世受盡迫害,重活一回仍心有余悸,但對于湛宸,他看過湛宸最脆弱的時候,知道這個男人再壞,心地始終是軟的,他有野心,但同時原則分明,底線清晰。
他殺人不眨眼,可殺的都是該死之人,那些人千刀萬剮也不足惜。
他是唯一一個為死去的蕭令弈落淚的人,哪怕這只是因為失去了一個完美替身,但那滴淚那樣滾燙,足以證明他不是冷心冷血之人。
這就很夠蕭令弈賭贏這一世了,所以他真的不怕,只是還未習慣與湛宸從敵對的關系驟然跨越到夫妻,以及替代品的身份。
湛宸聽他這樣說,眼底有了幾分淺薄的笑意,他的手又大又暖,貼在蕭令弈的背上,蕭令弈放松下來,趴在湛宸肩上,看到淮王府的長隨武將彪棋,單手把狼狽亂叫的安齊英舉起來,扔廢物一樣扔進了內院的湖里去,濺起一片水花。
后院的熱鬧前廳的賓客都知道了,他們中不乏位高德重之人,卻沒有人在此時站出來給狼狽的安齊英說一句話,為侯府撿起一點體面,他們誰也不敢開罪淮王府。
湛宸抱著蕭令弈走出永安侯府時,宴會上無論何等官宦貴族,見湛宸皆俯首跪地,高呼:“參見淮王殿下!”
他們顯然不認蕭令弈這個“淮王妃”,親眼見過蕭令弈本人后,便是議論那點人盡皆知的事兒:“神韻確實有幾分像虞家那位公子啊,難怪王爺喜歡。”
·
蕭令弈是被湛宸抱進淮王府的,王府的賓客比侯府多出了兩倍不止。
熱熱鬧鬧的議論聲此起彼伏,總有那麼幾句刺耳的在譏諷一國皇子居然甘愿為人替身這件事。
蕭令弈昏昏沉沉間,也聽了幾句入耳,若是前世,他能氣得吐血,重來一回,這些話已對他構不成任何傷害。
體會過透骨的身心劇痛后,這種言語上的凌虐當真是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