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齊英鉗著蕭令弈的下巴,逼他與自己對視:“怎麼?想反悔了?你對太子不是死心塌地嗎?為他服個毒都不敢?這毒也不會要你的命,只是讓你疼上幾日,乖,喝了它。”
他拿起一整個瓷瓶要把藥灌進去,蕭令弈緊咬牙關,用盡所有力氣偏開頭,安齊英屢試不成,竟直接伸手掐著蕭令弈的脖子,將他摜到墻上,砸出一聲悶響。
這一幕把賴婆子嚇了一跳:“世子爺!他好歹也是一國皇子,您下手要有分寸啊!”
“皇子?呵,一個戰敗國獻上的質子而已,在北微的地界上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安齊英凝視著蕭令弈被掐出青紫血管的脖頸:“我今日就是真把你弄死了,外人也只會以為你蕭令弈是為了反抗淮王府的婚約自戕,屆時身敗名裂的還是淮王,跟我侯府有什麼關系?蕭令弈,你笑什麼?!”
蕭令弈在窒息的壓迫中,竟還笑得出來,金色的陽光鋪灑在他的半邊臉上,明暗之間,他的笑顯得詭譎,眸中透著令人脊背生寒仿若從幽深煉獄中衍生出來的涼意。
安齊英莫名驚慌,下意識松了手勁。
空氣灌入,蕭令弈重新得到了這具身體的支配權,感受過痛苦之后,他終于確信自己活在人間。
他是死過一回的人,還怕什麼呢?
“我要是死了,明日你就得下來陪葬,不信?不如我們賭一把?”他看著安齊英的眼睛,挑釁道:“你敢嗎?”
安齊英當然不敢,他是湛宇的人,比狗還聽話,湛宇沒讓他殺蕭令弈,他擺出from fable再大的架勢也不敢真要蕭令弈的命。
更何況還有湛宸的婚約在,這紙婚約,前世在蕭令弈看來與催命符無異,重活一回才知,湛宸強加給他的婚約竟是他的保命符。
安齊英果然被嚇在原地,這時前廳有喜婆高喊:“吉時已到!”
蕭令弈推開安齊英,忍著頭暈目眩,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內室,踏入院子的那一刻,他被陽光擁抱入懷,地上投射出他的影子。
他看著這道影子,笑了笑,不自覺掉了一滴滾燙的淚落到影子上。
雖然前路渺茫,但至少一切都有轉圜的余地。
他想護著母國,想手軔湛宇,想報前世的仇怨。
所以這一世,他要活著,要比任何人都活得好,所有的欺騙與背叛,他都要一一報復回去,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身后一道刺耳的聲音尖銳道:“攔住他!”
四周涌出了許多人,他們用偽善的嘴臉規勸:
“那毒是可解的,連這點苦你都不肯為太子吃?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想想,太子是怎麼對你的!”
“難不成真想嫁給淮王?你想去淮王府做個死人的影子?”
“好歹也是一國皇子,上趕著去做別人的替代品,自甘下賤!”
這些聲音一道一道地傳進蕭令弈的耳朵中,與一張又一張扭曲丑陋的臉相互對上,永安侯府前世是如何與東宮勾結戕害誘騙他的一幕幕都浮現在眼前,蕭令弈被絞在其中,惡心得想吐。
安齊英追出來,尖聲下了一道命令:“別讓他出這個院子,把毒給我灌下去!否則東宮那邊沒法交代!”
侯府的家丁和侍衛應聲而出,一窩蜂地上前撕扯,這些人拽著蕭令弈的衣角,扯著他的脖頸,攥著他的長發,想把他拉回魔窟。
蕭令弈咬破了嘴角,痛楚令他生出幾分力氣,他掙開所有攔他之人時,才察覺自己已經站在臺階邊緣,神思恍惚之下甚至看不清階梯在哪,但他毫不猶豫地踏了下去,哪怕底下是深淵,他也愿意就此跌落,唯有如此,才能擺脫身后的惡鬼。
預想中的痛苦卻沒有到來。
蕭令弈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中,他驚錯地睜開眼,湛宸就像天神降臨,身上暈著炫目的陽光,大手將蕭令弈緊緊地箍在懷里,深邃的眼眸獰視著永安侯府眾人。
被這道視線掃射的安齊英渾身一凜,噗通跪地,恭恭敬敬地道:“參見淮王殿下!”
方才為難蕭令弈的人也一并隨著安齊英下跪,內院忽然安靜下來,只余下前廳的奏樂與鞭炮聲。
不一會兒,鞭炮聲也停了,內院更是靜得詭異,連大婚的喜慶樂聲都無法驅散這種因為極度恐懼而產生的畏服。
蕭令弈以仰視的角度看著湛宸,見他忽然低眸,抬手替自己理了理有些亂了的頭發,蕭令弈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湛宸眼神一暗,沉涼地問:“脖頸的傷是怎麼回事?”
這話不是在問蕭令弈,而是在責問永安侯府。
蕭令弈以質子的身份寄養在永安侯府,他身上有什麼傷,自然是永安侯府的責任。
安齊英萬沒想到湛宸會過問此事,他急中生智,忙推脫說:“是質子殿下他…他有悔婚之意!他方才想自縊!是微臣及時趕到,將他救下,勸他別誤了吉時!”
“對,對!就是這樣!”侯府眾人附和道。
“是嗎?”
湛宸看了看懷中的蕭令弈,他眼中并無責怪之意,只是在詢問。
蕭令弈病中力竭,又被折騰,此刻已經無力解釋,他無助地搖了搖頭,眼睛里閃爍著真誠與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