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讓我去北京?”舒青末的語氣就如一潭死水,扔下一塊石子都泛不起任何波瀾,“我去北京,你眼不見心不煩不是嗎。”
“當然不是,雖然你很煩,但是我可以忍。”方婉柔云淡風輕地說道,“誰讓舒家現在全指望你了呢。”
這句話聽起來甚是刺耳。
明明舒青末是舒家手藝最好的人,卻因為沒有人脈關系,被方婉柔掌控于股掌之間。
方婉柔的話聽起來像是在捧他,但實際上卻是在說,他要怪只能怪自己手藝太好,否則她也不會這麼“舍不得”他。
“你還真是有夠不要臉的。”舒青末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語氣仍舊很平淡,似乎并非在罵人,只是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
今天發生的這事,讓舒青末的心態徹底改變,不像之前那樣害怕觸碰到方婉柔的逆鱗。
就算他再小心翼翼又有什麼用?
看不慣他的人始終不會讓他好過。
他安安分分不惹事,方婉柔只把他當傻子耍;他想要躲得遠遠的,方婉柔偏不放他走。
那既然如此,他不介意跟方婉柔斗個魚死網破,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你說什麼?”方婉柔的聲音驟然冷了幾度,應是很少聽到有人當面罵她。
“我說你不要臉。”舒青末又重復了一遍,“弄飛我的工作,把自己的女兒安排進去。”
“你給我搞清楚,小夢不是我安排進去的。”方婉柔的語速稍快了一些,顯然是很介意舒青末的說法,“她是單位推薦,通過面試,堂堂正正考上的。”
“誰知道呢。”舒青末自然不會相信。
就算最后的面試結果方婉柔無法左右,但至少前期的推薦環節一定有她的“功勞”。
舒青末繼續道:“你這麼不希望我跟你女兒進同一個單位,是怕我把她比下去嗎?”
“笑話,我會怕你?”方婉柔冷笑了一聲,“小夢在裱畫上是欠缺了天賦,但她可是正兒八經畢業的研究生,是你這上不了臺面的東西能比的嗎?”
舒青末咬了咬牙,他沒想到方婉柔竟然拿舒夢芙的學歷來壓他,這就好比某些倚老賣老的人總是拿年紀說事一樣,讓人火大。
他緩了口氣,說道:“你連公平競爭都不敢,能不能比你自己心里清楚。”
“什麼公平競爭?你和小夢嗎?”方婉柔的語氣仿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們本來出生就不在一個起跑線上,你是忘了你跟你媽怎麼被趕出去的嗎?”
舒青末表情一僵,一時語塞,只聽方婉柔又道:“別忘了你只是個私生子,小夢勝過你是理所應當,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別太拿自己當回事。”
方婉柔說完之后便掛斷了電話,舒青末用力捏緊手機,心里憋著的一股怒火逐漸變得無力,最后竟轉化成了一股悲傷。
以前看社會新聞時,舒青末就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存在各種各樣不公平的事情。
看到讓人難過或者生氣的新聞,他也會跟著共情一下,但他從未想過如果這些事發生在他身上會如何。
原來就是現在這樣的心情,憤怒、無力又悲傷。
他前幾天才告訴吳云墨自己將去北京發展,駱梓杭那邊也已經收拾好房間,就等著他過去。
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們兩人,他一切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吳云墨會勸他想開,但是背地里一定會替他感到惋惜。
駱梓杭就不用說了,肯定會比他還要憤怒。
他現在沒有力氣去應付這些,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說不定睡一覺之后,他心里的憤懣就會消解,因為他一向擅長處理這些負面的情緒。
舒青末神思恍惚地向前走著,后知后覺地發現四周的場景不知何時變得車水馬龍。
眼前出現了一道富麗堂皇的旋轉門,門上是金色的“皇錦”二字。
舒青末忽然意識到,原來一個人腦海中的潛意識真的會左右這個人的行動。
他再也堅持不住,拿出手機撥通了閻宗瑯的電話。
南城國際機場,廣播里響起了飛往北京航班的登機提示。
閻宗瑯站起身來,正要離開頭等艙休息室,這時卻接到了舒青末打來的電話。
“閻先生,你在哪里?”
電話那頭的聲音氣若游絲,還帶著輕微的顫抖。閻宗瑯心里一緊,立馬停下了腳步。
“找我有事?”閻宗瑯問。
“嗯。”舒青末道,“我在皇錦樓下。”
“出什麼事了嗎?”閻宗瑯的語速提升了一倍,腳尖已經轉向了與登機口相反的方向。
“我……好難過。”舒青末喃喃道,“我真的好難過,閻先生,我好想見你啊,我想馬上見到你……”
“閻總?”
剛從衛生間回來的陳秘書一頭霧水地跟上閻宗瑯的步伐,他指著登機口的方向道:“頭等艙已經開始登機了。”
“改簽。”閻宗瑯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
“改?”陳秘書回頭看了看登機口,問道,“是有什麼急事嗎?我們的行李已經托運上去了。”
“我說了,”閻宗瑯皺起眉頭不耐煩道,“改簽!”
行吧。
陳秘書在閻宗瑯身邊待了那麼多年,眼力見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