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像駱梓杭這樣的年輕人已經很少會使用礦物顏料,基本上只有壁畫專業的學生才會專門去學習。
“現在呢?”駱梓杭又把重新調好的小碗遞到了舒青末面前。
小半個上午過去,在廢掉三碗顏料之后,舒青末總算點了點頭。
這下最難的調色問題已經解決,斜陽部分的破洞對舒青末來說不過是輕而易舉。
他拿起一支干凈的羊毫細筆,用筆尖利落地蘸取小碗里的橙紅顏料,接著在一旁的廢料上試色之后,嫻熟地抬高手肘豎起手腕,輕重有度地將殘缺處的顏色補全。
“你看吧!”一旁的駱梓杭咋呼道,“我就說顏色亮了,你還不信!”
舒青末放下毛筆,無語地看著駱梓杭道:“這是礦物顏料,干后會變個色,一兩年后還會變個色,你不能只看現在,要考慮它永存保存下去會是怎樣。”
駱梓杭撓了撓后腦勺道:“我看不出來,那你現在這幅畫是補好了嗎?”
舒青末看著工作臺上煥然一新的舊畫,這何止是補好了,簡直是補得完美無缺。
他重重地舒了口氣道:“就只差上桿這幾道工序了。”
最后的幾個步驟同樣有諸多講究,但和修補、全色比起來不過是小菜一碟。
舒青末又花了三天時間,把最后的收尾工作結束。這時候的《斜陽孤松圖》已經堪比博物館里展示的藏品,絲毫看不出之前破敗的痕跡。
在精湛的裱畫手藝下,這樣一幅破畫都能煥然新生,方婉柔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不認可舒青末。
她若要耍賴,那就只能變成書畫界的笑話。
舒青末一邊思考著這些無聊的問題,一邊收起了《斜陽孤松圖》。而他才剛關掉直播,方婉柔的電話便打了進來。
“恭喜你。”方婉柔的語氣相當淡漠,絲毫聽不出恭喜人的意思,“什麼時候拿畫回家?遺產的事還有一些細節要談。”
回家?
舒青末聽到這個詞不禁覺得好笑。
“過幾天吧。”他懶洋洋地說道,“右手還有些不舒服。”
其實舒青末的右手已經好了大半,幾乎不再疼痛。他之所以這麼說,也是因為還沒想好接下來該怎麼辦,同時又想故意硌硬方婉柔一把。
“手你可以慢慢養。”方婉柔道,“畫你先——”
方婉柔的話還沒說完,舒青末的手機又接到了一個來電。
他看了看屏幕,打斷方婉柔道:“有其他電話打進來,先不說了。”
打電話來的人是閻宗瑯。
舒青末估計閻宗瑯已經知道了結果,但他還是忍不住說道:“閻先生,畫我裱好了。”
“嗯。”閻宗瑯應了一聲,“畫你會交給方婉柔嗎?”
舒青末道:“還沒有想好,不過我不是很想交給她。”
其實舒青末心里也沒主意,他只是隱約覺得不能就這麼把他的成果給交出去。
閻宗瑯語氣平淡地問道:“不交的話,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舒青末猶豫了片刻,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直接交給李院長,免得方婉柔在背后搞事。”
“那下來吧。”閻宗瑯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什麼?”舒青末愣愣地問。
“我在你家小區門口。”閻宗瑯道,“我現在要去跟李院長吃飯。”
第17章 開竅
要說舒青末和李忠道的交集,無非就是每年學校的校慶日上,舒青末坐在班級方陣里,聽臺上的李忠道發表演講。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竟然會和李忠道坐在同一張桌上面對面吃飯。
“好家伙。”
李忠道兩手抻著煥然一新的《斜陽孤松圖》,從上到下來回看了無數遍,始終不敢相信這就是前些天他拿出去的那幅畫。
好半晌后,他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看向舒青末問:“這都是你自己處理的?沒有其他人幫忙?”
舒青末拘謹地搖了搖頭道:“沒有。”
“他修復的時候開著直播。”閻宗瑯適時接話道,“李院長感興趣的話可以去找來看看。”
“不得了不得了。”李忠道重新把畫收好,“能把我這幅畫裱好可不容易,之前找過你爸,他都沒辦法。”
“爸”這個字眼對舒青末來說著實陌生,他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李忠道是在說舒國華。
舒國華的裱畫手藝不及他的社交能力,這在江南書畫圈里是人盡皆知的秘密。
不少人心里都可惜舒老爺子的手藝沒能傳承下來,只是不會擺在明面上說。然而舒國華去世之后,這些流言沒少傳進方婉柔的耳朵里。
“你今年多大年紀?”李忠道毫不掩飾對舒青末的欣賞之情,“聽說你馬上畢業,應該也才二十出頭吧?小小年紀,大有可為!照我看,你很有你爺爺的風范!”
“李院長過獎了。”舒青末禮貌地回以一笑,心想他爺爺估計不會喜歡聽到這種話。
“不過話說回來……”李忠道突然話鋒一轉,好奇地看向閻宗瑯道,“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這也是舒青末心中的疑問。
起初他只想著能把畫直接交給李忠道就好,完全沒有想過為什麼閻宗瑯會好巧不巧地出現在他家小區門口。
現在真正和李忠道吃上飯之后,舒青末才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