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換作其他人,可能在這第一步就會發愁,但舒青末還好,因為他知道墨齋里有大批舊書畫,總能找到稱手的材料。
“你說你要給舒家裱畫?”
吳云墨站在墨齋的柜臺后面,臉上難得出現驚訝的神色。他推了推滑落到鼻尖上方的銀框眼鏡,一臉不贊同地看向舒青末。
“一開始我也沒這想法。”舒青末摸了摸后頸,“這段時間發生了一些事情,我發現還是有必要爭取一下屬于我的東西。”
“舒家沒有什麼是屬于你的東西。”吳云墨皺起眉頭,厲聲道,“除了你自己的手藝。”
“師父,”舒青末略微有些抵觸,“舒國華那麼對待我和我媽,我拿走他的遺產也不過分吧。”
“你拿了遺產,然后呢?”吳云墨問,“你以為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嗎?舒國華不可能好心給你留下遺產,他肯定有自己的目的,要我看,他是預感到了舒家后繼無人,所以想讓你回到舒家,撐起舒家的臉面!”
舒青末還很少見到他這溫文爾雅的師父這般情緒激動的樣子。
在他印象中,吳云墨上一次這麼激動,還是他的母親執意要把他帶回舒家,吳云墨極力勸阻。
“舒國華他……”舒青末隱隱覺得有些奇怪,“他為什麼會覺得我能撐起舒家的臉面呢?”
吳云墨撫著胸口喘氣,眼神看著別處沒有回答。
“他又不知道我還會裱畫。”舒青末跟著感覺走,胡亂猜測道,“還是說他一直都知道?”
“小末,”吳云墨稍微冷靜了一些,“書畫圈沒有那麼好混,你已經找到了不錯的工作,偶爾畫畫掙點生活費就挺好,不要走得太深。
”
吳云墨的話引起了舒青末的好奇,他把今天來墨齋的目的拋到腦后,看著吳云墨問:“師父,你為什麼不畫畫了呢?”
吳云墨的眼神閃躲開來,舒青末接著問:“我媽說你以前很會畫畫,但是后來突然封筆,是出什麼事了嗎?”
“這不關你的事。”吳云墨沉下臉,轉移話題道,“我不同意你給舒家裱畫,你要是執意要裱,那你自己想辦法找材料。”
“還有你的裝裱手藝是哪里學的呢?”舒青末對吳云墨的話置若罔聞,一股腦地問出了他心中多年的疑問,“我媽本身就會裝裱,但我的手藝卻是你教的,因為她說你更厲害。”
“舒青末。”吳云墨的臉上浮現出慍怒的神色,“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師父,就不要有那麼多問題!”
自舒青末有記憶以來,吳云墨就一直在美院側門的老街上做著字畫生意。
當初母親懷著他被舒老爺子趕出舒家時,第一個投奔的就是吳云墨。在吳云墨的介紹下,母親認識了當時還是落魄畫家的駱家惠,并租下了她家空置的房子,而舒青末出生之后就一直在那里長大。
回到這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宿舍,舒青末沒精打采地一頭栽到沙發上,胡思亂想他是不是本命年提前到來,做什麼都不順利。
要是沒能使用舊材料,那重新裱出來的畫必定是下乘之作,根本拿不出手。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夠糟心了,偏偏舒青末還把他那脾性溫和的師父給惹生氣了,這簡直比裱不好畫還讓他感到煩悶。
蔫巴巴地在沙發上趴了一陣,舒青末掏出手機打開了他專為裱畫開設的直播間,一張破破爛爛的舊畫擺在工作臺上,就跟現在的他一樣毫無生機。
在這無聊透頂的直播間里,竟然還有兩三個人在線。舒青末不用想也知道,這其中肯定有方婉柔安排來盯他的監工。
盯就盯吧,舒青末無所謂地想,反正他也裱不出什麼好畫來。
迷迷糊糊地躺到傍晚,舒青末接到了快遞打來的電話。他最近并沒有網購,不禁有些發懵。
沒過一會兒,快遞小哥把一個沉重的紙箱送到了舒青末家門口,他好奇地拆開一看,發現里面有十盒一百零八色頂配的礦物顏料粉末。
顏料的品牌舒青末認識,是一個傳承了幾百年的老字號,價格極其昂貴,這十盒顏料算下來至少得四五萬人民幣。
在舒青末認識的人當中,也只有一個人會送他這麼貴重的東西。
“閻先生,顏料是你送的嗎?”
舒青末撥通了閻宗瑯的電話,內心不安地問道。
暫且不說他能不能收下這麼貴重的東西,他很清楚閻宗瑯送他顏料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鼓勵他好好完成手中的任務。但現在他找不到好的修補材料,注定沒法達到方婉柔的要求。
“嗯,喜歡嗎?”
閻宗瑯的聲音略微有些喘,似乎剛做了激烈運動。
“我不能收這麼貴的禮物。”舒青末道,“而且不管貴不貴,我也沒理由收。”
“要理由還不簡單嗎?”電話那頭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讓舒青末稍有分心,“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舒青末明白過來閻宗瑯這是要硬找理由送他,他倔強地說道:“……不告訴你。”
“好吧。”閻宗瑯無奈道,“你月底畢業是吧?那就當畢業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