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青末道:“會。”
方婉柔道:“我說的可不只是單單把畫裱起來。”
裝裱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裝裱新畫,把畫心托于背紙上,襯邊、安軸、上桿等,過程并不復雜;還有一類是修復舊畫,這涉及到處理畫心的折痕、剝落、破損、霉變等情況,還需要考驗工匠自身的書畫修養。
中國十大傳世名畫當中不少都經歷過修復,像唐代韓滉的《五牛圖》在修復之前高達五百多處破損,歷時八個月才修復完成。
方婉柔指的自然是更為復雜的修復舊畫。
舒青末道:“你可以找一幅畫試試我的手藝。”
“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方婉柔道,“我只需要不認可你,那部分財產你永遠也別想拿到手。”
“那你就等著舒家沒落吧。”舒青末道,“反正美院已經有人在說閑話了。”
方婉柔最看重的莫過于名聲二字,別說美院有人在說閑話,她熟悉的闊太太圈里也已經有了不好的說法,說她撐不起舒家。
“我現在說的是互惠互利的好事。”舒青末繼續道,“認可我對你沒有任何損失,可能只是心里有點不舒服。”
“前提是你要有讓我認可你的價值。”方婉柔冷冷道。
“畫你隨便找。”舒青末道,“我會盡力。”
“這恐怕不是盡不盡力的問題。”方婉柔道,“你已經改行畫油畫,這老祖宗的手藝是說撿就撿得起來的嗎?”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呢?”舒青末反問。
“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方婉柔故意避開了互惠互利的說法,強調這是她給舒青末的施舍,“但是如果你裱的畫沒有達到我的要求,那你必須立即去公證處放棄遺產。
”
舒青末沉默了一下,回道:“沒問題。”
無論舒青末能否通過方婉柔的檢驗,對方婉柔來說都是好事。
他不能通過,那放棄遺產。
他若能通過——當然概率極小,那舒家至少還有人拿得出手,不至于讓人笑話。
哪怕未來舒青末成了舒家的門面,方婉柔也根本不擔心拿捏不住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私生子。
周六下午系里舉辦了一場閻氏獎學金的表彰大會。
這場表彰會舉辦得很突然,不少學生不得不推掉原先的計劃,老老實實地按照輔導員的要求來到系里開會。
這其中大一學生來得最整齊,因為那時候大家都還是乖學生,不敢不聽輔導員的安排。
與此相反,大四學生因臨近畢業,不少人都不在學校,加上還有一部分人也不當回事,所以來得稀稀拉拉,舒青末的班上更是只有不到十人出席。
“葉小萱離校了。”駱梓杭不顧臺上系領導的慷慨陳詞,躲在下面壓低聲音和舒青末閑聊,“好像重新找了實習工作,也不知道在哪里。”
舒青末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視線一直停留在坐在前排的某個背影身上。
葉小萱的朋友圈沒有屏蔽他,所以他知道葉小萱已經開始實習,看樣子開啟了新的生活。
倒是他,沖動之下給方婉柔打了個電話,現在看來完全是沒事找事,本來他都已經夠忙了,結果還得接受方婉柔的考驗。
前方那個背影站起身來,邁著穩健的步伐朝臺上走去。
“話說你現在是要和舒家開干了嗎?”駱梓杭繼續道,“我聽說方婉柔給你找了幅咱們美院院長的畫。
”
舒青末收起視線,這才回過神來看著駱梓杭小聲問:“什麼畫?”
“你不是要裱給方婉柔看嗎?”駱梓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真應該跟我商量一下,你這麼多年沒畫畫,她給你找幅破畫,你說你怎麼辦?”
舒青末問:“畫很破嗎?”
“非常破。”駱梓杭道,“那是李院長太爺爺畫的,方婉柔說要是裱不好就賠他一幅同時期的畫,李院長壓根就沒指望修復好,巴不得方婉柔賠他。”
舒青末當下了然,方婉柔故意找來美院院長的畫讓他裱,如果他沒能裱好,那基本上等于在這個圈子里社會性死亡。
還真是一條一石二鳥的妙計。
舒青末再次感嘆自己沉不住氣,被舒亦晨一刺激,就把自己推上了一條不歸路。這時候他也不可能去跟方婉柔說他還沒考慮好,也只有硬著頭皮上。
“你怎麼突然就跟舒家杠上了呢。”駱梓杭道,“你知道你要是沒裱好,有多丟臉嗎?”
舒青末無奈:“我當然知道。”
駱梓杭道:“要不你找你師父幫幫忙?他肯定不會見死不救。”
舒青末道:“方婉柔有那麼傻嗎?不可能同意我找人幫忙。”
“嘖嘖嘖。”駱梓杭搖了搖頭,“那還真是難辦。”
“舒、青、末。”
一道清冷的男聲打斷了在下面小聲閑聊的兩人,舒青末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往臺上看去。
“一等獎。”閻宗瑯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但眼睛里卻沒有多少笑意,“請獲獎的同學上臺領獎。”
舒青末突然有一種上課開小差被抓的感覺,他尷尬地跟著其他獲獎者一同上臺,故意縮在了最邊上。
閻宗瑯一邊念名字,一邊把手中的證書頒發給學生。
只有在給舒青末時,他沒有念名字,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