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唇角溢出血,已然陷入絕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把匕首要剜下他的眼睛。
變象突生,腳下的石陣開始晃蕩。
金紋閃光,石柱震動,一股古老的威壓緩慢從地底攀爬而上。
“可算來了。”姬眠歡哈哈大笑,隨手解開桑澤身上的禁制將他踹到一旁,目光灼灼望向那金色的白虎神魂漸漸從濃霧中顯現。
那白虎神君的神魂長了一副吊睛白額的模樣,兩脅有雙翼,一條尾巴鐵棒樣直,粗得如石柱,一甩一掃,風波平生,霸氣盡顯,隱約窺見昔日勇猛。
不過現也僅僅殘魂一抹,燭光熹微。
“后生,奪魂滅神,走這魔修的路子成神,可是要被天道譴責,哪怕成神,也只能天下共攻的結果。”白虎的語氣平靜,滿目雖是后代的尸體,卻并未有絲毫動容與憤怒。
“前輩莫勸我,你也心知現下何種情況,如若非要一神,”姬眠歡手間顯出一條魂力鍛造的鎖鏈,鎖鏈橫出竄向白虎周身,在那脖頸上纏繞一圈,隨指尖妖力掌控牽引將白虎生生捆住,“哪怕要做魔神,又有何不可。”
“先祖……”桑澤撐著從地上爬起來,他一雙空洞的眼睛望過來,看清連白虎神君都無力反抗,心下生出一陣無盡的悲哀,眼看白虎神君身上的魂力逐漸涌向姬眠歡,桑澤一咬牙沖過來,竟被白虎神君攔住。
“此乃妖界之劫難,也是虎族之劫難,說來慚愧,虎族實識人不清,釀成大禍,欠下各族殺孽無數,沾染因果萬千,族群命運氣數已是到了該絕的地步。”
“如若償還,自然由本君來,爾等幼子,承我大統,切不可再鬼迷心竅…”
耳畔的聲音戛然而止,桑澤茫然抬頭張望,既看不見姬眠歡也看不見白虎神君,直到被一名狼妖抓住,押著送往拓跋燕玉跟前,才后知后覺自己被傳到禁地之外。
他掙扎起來,臥在眼眶里的魘獸瞳開始發燙,里頭的白虎神君殘魂感知到與自己相連的神魂正在消亡,開始不安悲哀地顫動。
“你就是虎君的小兒子?”
桑澤跟前的狼妖開口,聲色冷淡。
他沒有點頭,有幾個族民已經為了討好這群狼妖率先開口,扣押他的狼妖詢問了那領頭幾句,桑澤垂下頭,聽到那領頭狼妖問道:“禁地在何處?狐君可在里頭?”
一絲莫名的希望在桑澤心頭跳動,他感知到白虎神君的那一塊殘魂還未完全,啟唇道:“我可以帶你們去。”
在虎族禁地處,姬眠歡與白虎神君默默而望,終是一方忍不住先打破沉默。
“你可真想清楚了?”
“晚輩清楚。”姬眠歡道。
“你神魂里金光黑霧雜亂,叫我看了眼花,但黑霧之頂有模糊的神格暗現,看來吞噬掉我之后,又距離神近了一步,此法開天梯,確有可行之處。”白虎道。
“不過,你可知這世間有多少魔修能夠飛升成神,扛過天道的一關?”
姬眠歡不回答,白虎也繼續說。
“未有一人。”
“未有一人?”姬眠歡略驚愕,反問道,“可這世間的魔神……”
“那是上古時代就存在的魔神,是天生的神格,與我等后天神格不同,”白虎搖搖頭,“自妖界開辟,天地相隔,月升水落,未有一魔修得以成神。”
“非天資不足,非氣運不夠。”
“那是為何?”姬眠歡問。
“天道不容,僅此而已。”
“魔神有神格,神格一旦生成便會驚動天雷,威力之大,就算是神也會半死不活,何況是只有神格,而無真神之軀的三界中人。”
“魔是天道不容,弒魔順天,修魔逆天,順天者天昌之,逆天者天亡之。”
“多謝前輩提醒。”姬眠歡將那最后一絲神魂納入妖核中,只覺得一股飽脹之感斥于全身,他一下子變得極為疲懶,似乎想倒下來睡上一覺,斜靠在虎族禁地的石柱之上,只覺得眼前黯淡。
他忽而一下子打了個激靈,撐開困倦的雙眼盤坐下來運行周身妖力和神力,紅光金光和絲絲縷縷的黑霧交錯,三個周天后眼瞳中才清明起來。
“果真難啊,入魔這般滋味,真難受,”姬眠歡皺起眉頭發出一聲嘆息,繼而起身念起還在昆侖玉的呼那策,“哥哥當年也這般難受,我還總是撩撥,如此也算天道輪回了。”
不同于呼那策那時郁結于心后無奈入魔,姬眠歡主動靠殺孽和禁術滋養魔氣,偶爾一不留神,心魂就被魔念控制全然忘記自我,只好時時注意,時時警惕。
為此也就再不敢閉上眼睡一次覺。
“狐君。”禁地門口傳來拓跋燕玉的聲音。
腳步聲戛然而止,似來者駐足于此,愣在原地不再前進一步。
事實也確實如此。
整個禁地里地動山搖后石柱傾斜,巨石癱倒,到處是被巨石壓迫迸濺出的鮮血,斷肢,場面一片混亂和血腥,偏生站在那混沌中心的狐君穿著一身潔白,只有白凈的臉頰和如玉手指尖沾染血跡,清清如朗月,乃至轉首而望,仍然雙目含笑,柔和至極。
魘獸瞳里殘魂與殘魂之間的聯系斷了。
桑澤看向站在殘骸中心的狐妖,忽而一步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