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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姬眠歡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響,還勉強保持著不滿的神情,眉梢卻不自主挑起,唇偷摸上揚,不過并未叫人看清就化作原型,調頭往嘯林奔走。
九尾狐比跟隨在后的狼還要大一圈,行動時小山似的晃,四肢極為敏捷,前后一越便幾十丈遠,甩動的九條長尾尾端與被風吹壓的兩耳耳尖,在月色下無聲從雪白化作猩紅,比起往日更多了玄天九尾狐本該有的妖冶詭魅。
妖月高照,一片塵囂。
赤色鳳凰展翼高飛,穿云過月不敢停留,一路寂靜,往下望一眼群狼,忽道:“叫燕玉跟著他,還真是偏心。”
“何來偏心?”呼那策俯身靠近,望著那對碩大的鳳眼反問。
“姬眠歡之力你我皆知,只剩殘兵老將的兩個族地定不是對手,此去昆侖玉危險,燕玉跟著他比我們安全。”慕容瀟長翅撲展,耳畔勁風呼嘯。
“燕玉與其他將士一樣是炎地的將士,”呼那策并未因慕容瀟的話生氣,“凡我炎地將士,皆生而無畏,不懼死亡。”
他語氣平緩,并未有一絲夸耀之心,淡淡然如閑話家常:“未有一者有貪生怕死之心,未有一者有畏強懼難之念,所點兵將,皆自而出,未一言強迫,未一行威脅。”
“不過鳳狼族交百世,兩族同生共死,昔日君恩,今我來報。”
“你也知既戰必險,哪怕你我不可免,何況他們,可既信我,我亦應承,便絕不食言,他們也是這般,于是去哪里,誰的風險更大,付出更多,都無關緊要,繼而他們不在乎生死危險,難道由我來替他們在乎嗎。”
“…倒是我在人間多少年,聽的道理太多了,竟也疑心起你偏心,不過,傾族之力,未曾想你半刻也不遲疑,真的肯。
”慕容瀟低聲道。
“聽的道理,倒也說來給我聽一聽。”呼那策放置于膝蓋上的手指動彈兩下,看著那鳳眸里如黑珍珠一樣溫潤有澤的眼珠,心知那是看不見的。
慕容瀟的眼睛從前做了場戲便說瞎了,簡簡單單的原因,干凈利落的結果,現下記起所有,呼那策自然知道那是動用秘法,所付出的代價也不只是失明。
“說的,”慕容瀟努力回想那些年在人間聽過的,“白馬紅纓彩色新,不是親者強來親。”
“這話應有后兩句吧。”呼那策暗笑道。
“是,后面是,一朝馬死黃金盡,親者如同陌路人。”慕容瀟苦笑道。
“師父也曾去過人間,也曾告訴過我許多道理,”呼那策將掌心的妖力緩慢渡向另一只已然開始力竭的鳳凰,“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隱隱前面的黑剪影樣的山冒出橘紅的光,龍吟虎嘯鳳鳴一齊在耳畔起落,遙遙能望見高聳入云的昆侖玉。
“王于興師,修我戈矛。”
一聲厲響長鳴,震動起整個昆侖玉和四周山脈,赤色尾羽的火焰劃破天空,又墜落,點燃入侵者的營地,尖銳呼聲迭起,公儀子濯手持長槍出帳,望著天上的鳳凰眼睛微瞇,他瞧見那上頭身影,臉色霎時變得鐵青。
那鳳凰背上的妖自然也一眼辨認出他,那妖拍了拍心懷愧疚的鳳凰的腦袋,劍眉飛揚,唇邊笑意肆然,一如多年前意氣風發的少年。
“與子同仇!”他朗聲高喝,翻身直接從百丈高空一墜而下。
呼那策手握兩把鹿角刀,罡風吹得一身勁裝獵獵作響,露出的刀刃附著上一層金光,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從天而降的威壓如泰山壓頂,渾厚沉重,那身影又迅捷如疾風,凌厲妖力劈來,如驚雷炸開。
“多年未見,少主可生龍角,可破妖王之境,可得諸神認可,不再心有不安?”呼那策落地之處已然被妖力撕開一道溝壑,四周的兵將都因實力不夠撤退,只有公儀子濯一妖而已。
舊仇新怨,分外眼紅。
“你也不過如此,”公儀子濯復雜地看了一眼呼那策,輕蔑一哼,眼神里還有些許莫名憐憫,“聽聞你傍上靈鏡那只雜毛狐貍,把那破妖核修好了。”
“不過還是無用,你倒是個明白的,既不帶你那沒用的相好,免得多一個送死的。”
“他沒什麼用處,他的母親倒是不錯…”
話未落,一陣威懾力極大的掌風忽而沖來,鼓起公儀子濯衣衫,吹翻頭頂帶的黑兜帽,他淡然臉色一下扭曲起來,恨恨望向呼那策,攥緊長槍的手青筋暴起。
“說話這般不怕死,”呼那策微抬下頜,睨著他輕哼,“還以為龍角長好了。”
“如今一看,不也還是這般空蕩蕩的,同以前一樣自欺欺人。”
“混賬東西,區區低賤狼妖,竟敢欺辱我龍族至此!”公儀子濯氣惱得腦子嗡嗡,那銀槍爍爍奪目而來,迅疾勇猛,一下近身刺向呼那策心口。
“多年來,你還是一點長進沒有。”呼那策仰身避開這一槍,一手按住槍桿,借助這槍桿利落翻身而上,抬腿一腳踢在公儀子濯胸口,將其踹退好幾步。
公儀子濯急忙穩住身形,那鹿角刀毫不給他喘息機會,一下就逼近咽喉,狼狽躲開,卻感覺喉嚨前的皮肉溫熱,一摸手上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