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門被推開了,一股力量將姬宿秋從狐王心里拘了出來,他神情淡淡,面對蒼羽時不喜不怒,卻無力躲開對方的撫摸,只是修眉緊鎖,盡是嫌惡。
“宿秋。”蒼羽低聲喚他。
“仙尊效仿他人殺妻證道,如今后悔了?”姬宿秋聲色極為平靜,“是悔了殺我,還是悔了殺我也無法飛升?”
“還是說,狐王心不順從于你,讓仙尊悔恨殺我殺得太早?”他一句句質問,語氣逐漸染上怨懟,潤藍雙目猩紅,秀雅面容譏諷刺目,“栽贓攻陷狐族,不就是想奪我魂令,用那點心頭血使狐王心服軟嗎?”
“待我打破天梯成神,”蒼羽并不反駁,“會修養好你的神魂,讓你復生,宿秋。”
睥睨天下的仙尊伸出手隔空輕撫愛人的臉頰,竟在這一間暗室低聲下氣,“你等著我,我一定會打破天梯。”
“不必,”姬宿秋閉上眼不愿再看他,“我姬宿秋雖識人不清。”
“卻絕不與妄圖滅族的仇人茍合。”
“仙尊如今惺惺作態,叫我如聞鮑肆之臭,嫌惡無比。”
倘若蒼羽還對他有一絲情意,就不會在掏心挖丹后將他神魂拘在狐王心中,就不會日日煎熬磋磨他的神魂,只為削弱狐王心讓它為自己所用。
這個瘋子本來就不是當年桃樹下他要等的對弈之人,陰差陽錯與蒼北失約,一步錯步步錯,竟然鬧到這種地步。
“你在想什麼,”蒼羽見姬宿秋不再說話,不安鉗住他下頜,聲色染上霜寒,“宿秋,你在想蒼北是不是——”
姬宿秋蹙眉睜眼,看著他一字一句道:“蒼羽,倘若你不滅我的神魂,我一定會殺了你。
”
慕容瀟渾渾噩噩睜開眼,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碧藍湖泊,四周寒氣縈繞,卻有一股濃郁純粹的靈氣,他被赤鳶隨手丟在地上,勉強打坐修復身上的傷。
閉目時,聽到一聲聲低沉痛苦的喘息,慕容瀟這才想明白這是何處,立刻睜開眼抬手點住胸口幾處大穴將傷拖住,往聲音的方向尋去。
“因只狐貍就方寸大亂入魔,你豈配妖神一根神骨,不若將它挖來給我。”
赤鳶手指輕點呼那策眉間,那股魔氣順著他指尖緩緩溢出,一簇金色的火焰驟生,魔氣扭曲逃跑,又被赤鳶輕易抓回,終究只能在他指尖火焰處垂死掙扎,而后化為灰燼。
原本從魔神那里吸取的一點神力消耗得很快,赤鳶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他拎起呼那策想丟進天池洗盡剩下的魔氣,望著呼那策的后頸忽起了個念頭。
亂七八糟的東西那麼多,索性一下子弄干凈的好。
他的指尖撫上呼那策脖頸,在那后頸上顯露出一個紅色的魂印,赤鳶眼中冷嘲不已,似翎羽的金色紋路從他輕點處生花,如同火焰吞噬魔氣一樣一口口將紅色咒印吞吃。
赤鳶正滿意這干凈的軀殼,一想到心月狐那些暗處的手段又生疑,便探出神識查了一番,果真在心尖發現一點端倪。
“又是魂印又是蠱,”他厭嫌地拍拍呼那策的臉,“本尊一刻不醒著,就沾惹那麼多臟東西。”
他的手正要探向呼那策胸口掐滅那情蠱,冷不丁被蘇醒的呼那策握住手腕,赤鳶笑意愈冷,“這般舍不得,魔氣剛消就醒來,忙不迭把那狐貍給你種下的蠱護住?”
呼那策忍著疼痛,他握住赤鳶的手腕,只覺得額頭與后頸都疼痛無比,同時也察覺到魂印消失,他的聲色極啞,與魔氣斗爭消耗大半妖力,“松…開。”
赤鳶罕見沒被激怒,乃至耐心到露出一個笑,“冥頑不靈,先丟去天池洗去魔心,本尊再把你丟進忘憂,屆時無論身體還是神魂都會干干凈凈。”
天池驅魔可謂九死一生,便是以極強的靈氣沖撞筋骨洗去魔氣,池中另有幻境,能不能洗掉魔心就看能不能走出幻境。
能走出天池者寥寥,皆是身軀極強,神魂堅韌之輩,可謂天道寵兒。
而一入忘憂前塵盡忘,情欲歡愛皆過眼云煙,呼那策那時七情六欲被洗得一絲不剩,便不會再與那狐貍廝混沾上氣息。
“若你死了,”赤鳶卷起呼那策一縷墨發,眼底的冷意戳破笑容的虛偽外殼,“本尊便拿那只敗落的神鳳,勉強做棲身之所。”
他不想軀殼魔氣不散,鳳凰性陽,對陰冷魔氣十足厭惡。
天池靈氣逼人,卻如玄池一樣并非人人有命過,赤鳶將呼那策扔進去后負手而立在天池旁,默默不語。
這具軀殼他一直都很滿意,從年少稚嫩到如今,都沒有動搖過赤鳶要占為己有的心思,不僅軀殼,連內里的神魂顏色竟然都透著淡金,漂亮異常,倒讓赤鳶有了幾分留下來賞玩的念頭。
天池里那張臉分明已經看過千年,此刻突然引著他的心走近,赤鳶俯下身,伸手要撥開那片靈霧,心里突兀的念頭占據全部心思,竟被躲在暗處的妖毫無防備一掌推了下去。
天池的靈氣極盡純澈,赤鳶的神魂還不足以承受住這般靈氣,他像資質斑雜的修者被極粗的靈力爭著涌入,不僅無福消受還有爆體而亡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