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說太陰妖神性冷,古神性溫,可都是創世之神,高高在上,恐怕拋去外殼都是一樣的冷心冷情吧?”
說到這里,姬眠歡敏銳覺得冷心冷情這一個詞太熟悉。
他目光悄悄落到呼那策背影,心想呼那策的一生都在護全族民與潛心修煉上,甚至發情期都毫不知情。
還未成神,好像已經丟棄七情六欲,有了神的冷漠與淡然。
可這并非呼那策本身的選擇,他本來應該是一個極溫柔的妖。
這是父輩給他的選擇。
狐貍天性多疑,姬眠歡冷不丁感到一股詭異的陰謀感,他后背激起一層雞皮疙瘩,一遍遍仔細回憶有關呼那策父王的消息。
呼那策識海里一點零星碎片,這位前任狼君的印象一直是強大,嚴苛,對兒子的態度卻難以窺探。
回望呼那策于妖而言短暫的兩千多年,再加上他偶爾言談的少時就被剝離開同輩,姬眠歡忽然想起一個極為怪異又恰當的形容,造神。
天資絕頂,心性純堅,倘若后天有意再斷絕其一切情愛雜念,圈出一塊最合適的地豢養,真是完美符合能催成妖修修煉成神的條件。
——沒有人敢靠近我。
他記起識海里呼那策那句話。
——他們說,我吸干了母后的血肉。
初聽,姬眠歡只覺得是風言風語,如今想到這點反常,不由得也要多幾分猶豫。
生而不凡者,必有異象,昆侖玉誕下神鳳慕容瀟那日有七彩祥云,梧桐花開,與慕容瀟天資并肩的呼那策,卻未曾聽聞炎地有何異象。
如果有,那就是生產后的王后突然閉關,三月后飛升上界。
可倘若這是假的,不過是掩蓋的幌子,真相是如何的,姬眠歡直覺慕容瀟一定知曉。
從昆侖回來后呼那策便常往禁地跑,回宮時滿身霜寒一見便是去過寒潭,生辰獨自舞劍那天,姬眠歡其實就察覺到他的反常,呼那策這般淡漠的人,如何會在意自己的生辰?
若這日另有特殊,意義便是來自另一人,只能是那位傳聞中分娩后三月飛升的王后。
他們都對彼此瞞了太多,尤其慕容瀟,姬眠歡有一種缺失信息的不安和恐懼,迫切想知道真知鏡的幻境來確認自己的猜測。
姬眠歡伸手拉過呼那策的衣袖快步走到他身旁,山風吹來時帶走眼角遺留的溫熱,他的心里裝了很多事,沒由來的擔心一直在心底不能消去。
春日到來之前,他一定要找到舅舅的下落,哪怕屠殺掉長老團搶奪魂令也在所不惜。
慕容瀟沿路留下印記,姬眠歡找上那洞穴就要直接進去,忽然被一把拉住胳膊,他不解回頭,看到呼那策在月色下微紅的臉。
“別動。”呼那策撩起姬眠歡落在眼前的一縷銀發,湊近對著白皙的側臉吻了一下,像食髓知味,抿抿唇又忍不住咬上姬眠歡的嘴。
“干什麼?”姬眠歡被他的舉動弄得心里燃火,可明顯這是個只管放火不管滅的主,偏偏現下拿他沒轍。
“試一下,”呼那策垂下眼,他低眉思索良久,最后還是想不通的模樣抬起頭,“怎麼你一笑,我就想咬你一口。”不是尖牙穿刺皮肉的鋒利,是另一種難以形容的柔軟磋磨。
“哥哥你到底是,”姬眠歡氣笑了,這到底誰是狼誰是狐貍,他瞇著眼睛摩挲過呼那策耳側,確認那印記不曾因自己下意識的渴望發燙,眸間一暗,啞聲笑道,“誰教給你的攝魂術,怎麼如今也會勾引人了?”
“你們兩個,要不要聽一點消息?”
慕容瀟一點也沒收斂氣息,他半個身子踏出洞外,見姬眠歡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眼皮跳了跳,不經意走過來把呼那策擋在身后。
上次就是太輕松便宜這狐貍,慕容瀟決計這次不能讓呼那策再被騙走,至少,不能那麼容易就被騙走了,他兩只眼睛,怎麼也得從那金銀滿庫的靈鏡掏點東西換。
姬眠歡把他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冷笑幾聲一根魂絲從指尖探出去,只是剛剛出去幾寸就拐了個彎,因著呼那策回望他一眼,似乎沒發覺慕容瀟有意把他藏起來,不自覺又走到姬眠歡身邊。
“再咬一口。”他低聲道。
狐貍得意洋洋的眼神哪里藏得住,本也沒想藏,笑嘻嘻挽著呼那策的手腕,那一口落在他的耳垂上,正巧呼那策耳邊那枚落入姬眠歡眼里,他眼神一軟,倏地聽到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
像是什麼在生長,抽枝,出芽,結朵,開花。
他的心跳一停,渾身僵硬,這才想起自己在呼那策心間中下的一粒蠱。
什麼時候生花的,他怎麼沒有察覺。
姬眠歡一滴冷汗落了下來,他呼吸急促了一瞬,立刻將所有的魂絲都收起來,一點魂術都不敢用。
他怎麼把情蠱忘了。
他怎麼把自己當初什麼心思,使出手段全部都忘干凈了。
究竟是什麼時候生花的,什麼時候長成這個樣子?是在月輪山之前,還是虎族來之前?呼那策為什麼愿意對一個半妖這樣維護?蠱,是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