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不進厚密的狐貍皮毛,白狐眼眸轉了轉,輕手輕腳選個舒適位置,便窩在呼那策懷里不動了。
翌日天明呼那策睜眼,便見白狐在懷里睡得歪七扭八。
溫軟的肚皮隨著綿綿呼吸一起一伏,他觸手那皮毛,滑順得油膏一般。
皮毛隨了主的氣性,也趕著撒嬌樣纏上他的手指,滑落時依依不舍留了幾根潤白的狐毛于掌中。
呼那策倚著身后堅硬的石壁默默等著姬眠歡睡醒。
呼那策本以為按著這狐貍疲懶性子,恐怕又要睡到日中天,不想這次勤快許多,在他指尖離開的一瞬白狐就睜開眼。
上挑的狐貍眼微瞇,狐爪尖輕輕掛在呼那策肩頭,雪白的耳朵往里縮了縮。
姬眠歡眼含揶揄:“哥哥,好摸嗎?”
小白狐輕巧跳上呼那策肩頭,繞著他脖頸笑:“哥哥怎麼不說話?”
“……你,”呼那策輕咳兩聲站起身,他拂去身上灰土往洞外走,“有點掉毛。”
“……”
姬眠歡默了片刻,他盯著呼那策面色平淡的臉,越想越氣惱。
不滿地嘰嘰咕咕幾聲,小白狐伸出爪子撓上呼那策的長發。
柔順的青絲落入狐貍掌心,先感著冰涼,隨即是像鴉色冰霜的細密綿軟。
姬眠歡心里一軟,便舍不得由著性子扯下兩根,悄悄放下爪子不再亂動。
他還未曾好好瞧過這狼君,外頭傳的獨來獨往的天驕,性子倒是除緘默外并不冷硬。
姬眠歡待在呼那策身邊數日,覺得這狼君雖不善口舌,里頭卻是溫溫軟軟的,他的眼睛向來不懂得什麼收斂,落在呼那策臉上幾乎形成實質的撫摸。
肩側的目光過于熾熱,呼那策莫名生了點逃避的心態,他只凝視前路,眸光半分不偏倚。
這狐貍不安分,既不愿意親自走也不肯安分待在他懷里,偏生愛占據肩頭的位置。
偶有一些不長眼的蛇察覺不到姬眠歡的境界,想趁呼那策不注意咬上一口,頃刻就會被鹿角刀削去幾塊鱗甲。
蛇鱗帶著肉翻折斷裂乃是劇痛,不過終究只是警示,不會傷它們太深。
那只假寐的狐貍會睜開眼,看著那些疼得嘶氣的蛇無聲嘲笑。
它站在那黑發狼妖肩頭揮舞兩只小爪,恐嚇般撓了幾下空氣,得意洋洋地齜牙咧嘴。
四周的蛇見了恨得牙癢癢,便成群結隊跟在呼那策身后伺機而動,打定主意要給那只狐假狼威的九尾狐一點教訓。
只是很快都一個個淚眼汪汪的扭動著身子逃跑了。
這狼妖怎麼記性這麼好,第二次動手的蛇就不止是兩三塊鱗片,有的甚至被削去些許皮肉,叫蛇有苦難言。
惹了麻煩還不用出手的那只狐貍,看著逃竄的蛇偷偷笑,轉頭又黏糊在狼妖頸窩連聲乖順叫喚。
實在可惡。
一條小黑蛇被剜了好幾塊鱗片,恨恨不甘地往萬蛇窟去了。
萬蛇窟遮天大樹叢生,又有無數藤蔓纏繞橫掛,一些青蛇盤繞其上與青藤混作一團分不清。
陰濕的地面瘋長著漫過腿的雜草,時時有蟲鳴聲聲,只是難得見幾只飛鳥。
小黑蛇爬過幾塊白骨,扭著身子滾過一身爛泥,這才到蛇君洞府。
它將自己偶得的一顆靈草放于洞府前,畢恭畢敬道:“君上明鑒,這萬妖林里來了兩個狂徒,竟是肆意妄為到處興風作浪,打傷不少族民!”
姜堯在洞府里療傷不過半日光景,身上的痕跡已好了七七八八,他蛇身極長,蛇頭懶懶從巢穴里探出來。
聞著那靈草是個佳品,姜堯眼瞳一亮蛇尾卷起那靈草聞了聞,道:“那兩個狂徒是何族?竟然如此狂妄。”
小黑蛇心下奸笑,俯身道:“一個是化作人形的狼妖,另一個是沒什麼妖力的九尾狐貍。”
姜堯摩挲著靈草的蛇尾抽痛般一縮,將那株草啪的一下甩到小黑蛇臉上,隨即飛速地回到自己的巢穴里安安靜靜療傷。
“不去,找長老。”
小黑蛇傻眼叼起那株靈草,心里苦兮兮想棲潭長老那個模樣,莫說它一個小蛇,就算是蛇君親自前去,只怕也只能吃閉門羹吧?
再說那怪物,小黑蛇心里又是一股氣。
棲潭龍首蛇尾,偏偏又是羊身,活生生一個四不像,是只麒麟與蛇的雜血妖。
麒麟瞧不上他,要不是蛇君將他捧著,這老妖怪不知道要死在哪了。
棲潭視自己一半蛇族血脈為恥辱,盡管為蛇族長老,卻并未為蛇族盡半分心,反倒整日神神叨叨想著要煉丹剔除這蛇族血脈。
可在臭狐貍那里受的氣小黑蛇實在忍不下,它猶豫幾時,又扭身往棲潭的洞穴去。
死馬當活馬醫了,小黑蛇在心里嘀嘀咕咕。
黑發金眸,這雙眼睛的顏色在三界里算個稀奇,姬眠歡打著哈欠,懶懶靠在呼那策肩頭眼睛半闔。
他隨意看過去,心道世人還是裝模作樣的多。
傳過呼那策的天資,也傳過呼那策的戰績,怎麼不肯順著自己的心意,把那點明面上聽起來有些俗氣的東西說一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