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解開避水訣,刺骨冰冷的潭水爭先恐后地涌了進來。
像吻上了一頭兇猛的巨獸,呼那策尖牙快要惡狠狠刺穿姬眠歡的唇瓣,他后背的肌肉緊繃鼓起,傷口不停地流著血,抖動的鎖鏈像一陣嗚咽的悲鳴。
潭水重新包裹住他的身軀,眸間黑霧散盡,呼那策精疲力盡,他磕下眸子靠在姬眠歡懷里歸于寂靜。
像是溫順地接納了這個帶著玩弄和輕佻意味的吻。
作者有話說:
狐狐:這鎖不錯,哥哥改天借我玩玩
第8章
狐族在旁人眼中最擅長的是柔媚之術,為少許修真界中人不恥,然而狐族在妖族地位崇高的原因,卻是極為精妙的陣法和詭譎到讓人膽寒的魂術。
虛空里的聲音迂回在腦海中,像是一陣一陣的鈴鐺在響,呼那策疲倦地睜開眼,只覺得從丹田里傳來陣陣絞痛。
宮殿之外的月亮妖冶明亮,瑩藍的月光透過鮫綃紗窗滲進來,氤氳了被汗水淋濕眼睫后模糊的視線。
將額角汗水擦拭干,呼那策轉頭見身旁的狐貍乖覺安睡,白皙的手腕上勒出一道紅痕。
姬眠歡并未如他面上一般乖巧,他隨性慣了,在床上亦不規矩翻來覆去,扯得手腕上的鎖鏈一直響,難免就叫那嬌嫩的皮膚見了紅印子。
勒得疼了也不會醒,只是蹙眉嘀嘀咕咕夢囈幾聲,扎進綾羅被里繼續安睡。
“眠歡……”呼那策忍不住輕聲念出這個名字,閉著眼的狐貍銀色的長發落了一半宮床,遮掩在珠簾與鮫綃之下,若提起風吹雪落細沙,不知誰更勝一籌。
那張臉上長睫低垂,如同凝結的霜花精致,綿綿的輕柔呼吸帶著潤澤的唇微微顫動。
拂去那狡黠笑意,呼那策仔細用目光描摹安靜下來的姬眠歡,心下不得不承認狐族的容貌比一般妖族確實更占優勢,就連這頑劣的狐貍也能一副眉梢藏秀的清麗模樣。
眠歡眠歡,呼那策金眸露出一點笑意,他心道不就是說貪睡嗎,倒是符合這只狐貍。
金鎖鏈消散成妖力回歸呼那策體內,他看著那白玉手腕上的紅痕,開始反思自己是否做得過分了些。
姬眠歡與他有交易本該是平等地位,如今他又欠了姬眠歡一滴精血,如此還總鎖著對方,似乎有些不太合理。
他手掌拂過姬眠歡手腕,悄悄用妖力消去了這紅痕。
夜色寧靜,他獨自推開門往宮殿外走去,兩側種下的垂絲海棠花剛落盡,只剩滿枝蓁蓁綠葉和一地春容消減的紅。
妖月高懸下的玄宮冷清至極,他分明許久不能感知溫熱冷意,如今卻又像回到了寒潭般,刺骨涼意錐心而至,一時也不知是幻覺還是現實。
他做了自己兒時最出格的事,便是飛身一躍至高高的屋頂。
黑色的長袍與緞發本該都融進夜,此時偏被月光臨幸,形單影只的事實一時無處躲藏。
掏出一直放在身上的留影石,呼那策猶豫再三還是往其中注入了妖力。
他很少害怕到逃避什麼,唯有這是他一生最大的心結。
他不知道自己這一生還能否再次達到妖王境界成功飛升,不知道能否再與父王母后見面。
他怕事實是見一次,就少一次。
但今夜,他突然很想再看一眼。
盡管這并非真實的父王,只是一抹殘留的神識。
微弱的光亮了起來,從留影石中投出一個眉目與呼那策有六分相似的男子。
他右眼處一條貫穿整個眼皮的傷疤本該讓他看起來恐怖,卻被英氣俊朗的容貌硬生生扭轉成霸氣。
他臉龐比呼那策更成熟,目光先是沒有焦點地四轉了一會兒,捕捉到呼那策后,那人影眼中似乎瞬間點上了神采。
他笑了笑伸出手,虛虛落在呼那策頭頂。
“策兒,怎麼哭了,凌伊山又責罵你了?”人影的臉色似乎有些憤怒,但眼底卻是一片溫柔的笑意。
他虛虛揩掉呼那策睫毛上的眼淚,哄道:“父王讓他不要再多要求你,你可是我們狼族的一代天驕,若是被他養歪了,我可饒不了他。”
“……并非師父養歪了策,”呼那策垂眸啞聲道,他臉上濕漉漉一片,心里惶恐不安認錯,“是策自己走了歪路。”
“罪有應得。”
人影聽到他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又點點頭溫柔安撫道:“既然已知自己錯了,切勿再犯,仍為時不晚。”
神識并未擁有父王的全部記憶,全然不記得自己已然替呼那策修補了錯誤,只是終究不能讓他真正擺脫心魔。
“晚了,父王,”呼那策抬眸看著人影,他伸出手穿過人影的手,似乎在感受那虛無的溫度,低聲道,“策,不配天驕之名。”
更不配一族之長,一族之王。
哪里會有妖王在繼承神識時不能通過先祖神魂的考驗,在禁地走火入魔修為大跌妖核受損的呢?
哪怕他以百年寒潭之苦與鎖心之痛去彌補,也終究無濟于事。
留影石的光影一閃一閃,時間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