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先前鬧得那般慘烈,如今這人臉上仍留著緋紅的疤痕,且自己又親口許諾過。
皇帝想:那就離罷,先叫他離罷,往后的事再安排。且魏七的母親如今年邁,御醫瞧過也說頑疾堆積,沒幾年了。
皇帝的心腸這樣狠,連魏七的母親都要算計。
魏七若是知曉此刻天子心中這些冷靜的盤算,估摸著真要言而無信了。
三日后魏七同他母親乘一輛十分普通的馬車離宮,皇帝沒有去送。
又一載后,魏七的母親離去。
晚秋的某一日里,大白天皇帝在西暖閣中呆坐。
魏七回宮面圣,入西暖閣。
皇帝抬眼看他,喚:“ 吾七。”
魏七以為他叫的是'魏七' 二字。
魏七回應:“ 圣上何事?”
皇帝徹底放心了,他眼中帶笑,負在身后的手掌中握著一枚血玉彌勒,等著魏七走近:“ 無事。”
完
第97章 番外一
皇帝的幼弟閑安王幾日前自江南回京后入宮面圣, 送上了好些新鮮玩意兒獻于皇帝。
這日晚間養心殿西暖閣內,皇帝得了空閑想起翻看閑安王送來的那些個書卷畫冊。
只是越看越覺著不對勁,他皺眉合上由精致深藍棉紙封裝的圖冊,知曉自己這幼弟又犯渾了。
竟將龍陽春宮圖送到了御前,真是不像話。
皇帝將那東西一扔,上榻安歇。
只是次日白間卻有些不對勁。
他歪坐在水波云紋寶座上杵著腦袋瞧折子,忽聞身旁傳來淡淡的清香。
皇帝抬頭漫不經心地往那處一瞥, 入目的是一張清麗白皙的側面。
何時換了人乾清宮里還有這樣年輕的奴才
皇帝靜默地打量身前的人,見其低眉斂目,鼻梁高挺, 鼻頭小巧秀氣,嘴唇飽滿,顏色鮮紅,正是好顏色。
生得倒是不錯。皇帝這樣想著, 目光順著這人藏在藍灰緞子里的手臂望向他的手掌。
手指也是修長,骨節分明又不算粗大, 端著青花瓷茶盞,白生生地晃人眼。
皇帝有些想歪了,想起昨夜的龍陽圖。
他的目光轉回至折子上,心里卻有幾分異樣, 好似被人撩動了心。
這日晚間西暖閣內,召幸的妃嬪來前,皇帝坐在龍榻上,突然便問:“ 安喜, 今兒白間內書房里侍茶的奴才是誰?”
御前總管安喜回到:“ 回圣上的話,您說的那奴才是魏七。魏七原是在外頭一層當差,因他前頭的那一個犯了錯,奴才這才提了他至御前。”
皇帝只嗯了一聲,安喜遲疑,又試探地問到:“ 圣上,魏七當差不久,可是出了什麼岔子,惹您不快了?”
哪有什麼岔子。皇帝心道,挺好,瞧著賞心悅目的。
“ 只瞧著眼生罷了。”
安喜放下心來,有意替魏七在御前討些臉面。
“ 圣上您日理萬機,定是忘了這奴才原是老祖宗宮里的,您三年前瞧他伶俐,特向老祖宗討了來。”
“ 哦 ” 皇帝確實不記得還有這一樁事了。
他有些興趣想繼續聽,可這時外頭駝妃太監扛了人來,便就此打住了。
其實這原本也沒什麼,皇帝不是那等喜歡嘗新鮮的君主,什麼男男女女都要試上一試。是以他問過后也沒放在心上。
次日下朝回,御駕至內書房,依舊是昨日那個叫魏七的奴才侍茶。
皇帝見他垂首立在寶座后頭,站得直挺挺的,青嫩如幼竹。
同旁人相較實在是有些顯眼,一時多瞧了兩眼。
他徑直走到寶座旁坐下,手邊的茶盞里茶水正溫熱。
皇帝飲下一口,問:“ 上的什麼茶”
他突然出聲,魏七心下一驚,這還是自己調至內書房以來頭一回被圣上問話。
只是圣上應當品得出來才是,還是說今日的茶不好
“ 回圣上的話,是龍井。” 魏七上前一步,答得很是謹慎,不敢多言。
皇帝卻想:嗓子也不錯,清朗悅耳。只是一直低著頭,瞧不著全貌。
“ 你是新調上來的眼生得很。” 他的聲音低而舒緩。
安喜立在另一側,心下很是奇怪:圣上不是昨兒夜里才問過怎麼這會子又挑起來。
“回圣上的話,奴才魏七,半月前升至御前,原是司內院庫房的。 ”
也不諂媚,也不慌張。
皇帝覺得這奴才年紀輕輕卻很懂規矩。
他嗯一聲,也不再多問。
魏七又默默退了回去,只是手心與后背已全都汗濕了。
第三日白間,皇帝路過內書房往外院那頭去,正撞見魏七端著一套茶具出來。
幾個奴才行禮請安。
皇帝不知怎的就停了下來。
魏七將茶具端穩了,躬身低聲道:“ 圣上大安。”
“ 魏七。” 極其自然的一聲。
魏七不知是皇帝在喊自己。
“ 啊 ” 他抬眼,與天子的目光撞個正著。
“ 茶湯灑了。” 皇帝緩緩道。
魏七被他那一眼瞧得魂不附體,頓時慌得手忙腳亂。好端端穩當當捧著的東西霎時嘩啦啦歪倒。
皇帝這會子只想:果然眼睛也生得好。
他抬腳走,留下慌張的人愣在原處不知天子究竟是何意。
兩個時辰后,皇帝自壽康宮回,徑直去了內書房。
安喜便只好叫人捧了衣物到內書房來。
幾個御前的貼身內侍在屏風后頭替皇帝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