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去叫內務府打副腳銬來。” 他淡聲吩咐,“照魏七的身量做。”
王福貴心下大驚,想著要回去稟報師傅,嘴里卻應得恭敬。
“ 做得好看些。” 你說是養貓便養貓罷,不是朕的人,就做朕的貓。
拿腳銬子栓畜生一樣栓上幾日,就知曉朕從前是如何待你的了。
皇帝揉著額角,嘆自己縱魏七縱過了頭。
兩日后腳鏈子呈上來,上頭鑲金嵌玉閃閃發光。腳環內側包有柔軟的羊皮,戴上去定不會太過難受。
皇帝心中滿意,當日夜晚便拎著腳鏈子去見魏七。
他將東西往人榻上一扔。
“ 現下朕給你兩條路走。一是戴著腳銬伴駕,二是不戴腳銬伴駕。你自個兒選。
魏七置之不理,眼皮子都不抬。
“選。”皇帝掐住他的手肘,心下卻吃了一驚。
短短十來日,魏七便消瘦得很了。
細細的一截手臂攥在掌中,叫人心中酸悶。
皇帝說:“你好好想,若能想通。前事,前事朕皆可不去問罪。”
弒君這樣大逆不道的胡話亦可一筆勾銷。
魏七卻有恃無恐,他勾唇笑:“奴才要出宮。”
他心知皇帝奈他不得,否則怎敢輕易翻臉。
“好!”皇帝氣得笑出聲來。
既然不識趣,那就栓著,真以為朕會心軟不成?叫你如此戲耍。
“來人。”
“奴才們在。”
“替你們魏爺戴上。”
第三回 不歡而散。
轉眼七月底,魏七被困于東偏殿已近二十日。
皇帝似已平息了怒氣,可卻有一月未召幸后宮佳人,安喜也仍被關在侍院。
這日皇帝又做噩夢。
夢見銀質腳銬斷裂,榻上人不知所蹤。
他舉目四望,遍尋無人。
“ 魏七……魏七……” 皇帝在睡夢中呢喃。
守夜的太監小心翼翼地靠近。
“ 圣上……您可還好?”
前者驚醒,滿頭大汗,心悸不已。
身旁無人,皇帝掀開床幔。
滿室冷清,下首羅漢床那頭亦是空空蕩蕩,笑語的人不在。
他起身往東偏殿那頭去。
魏七縮在榻上睜眼望著黑夜。
皇帝上榻,將人擁住。
“ 莫要再鬧了。” 夜里的人都脆弱,天子的聲音亦帶委屈。
魏七掙扎,腳銬子叮當作響。
皇帝放開他,起身將東西解了。
其實一通折騰也不過就戴了三四日。
天子到底心疼,舍不得折磨人。
他制住魏七胡亂踢打的腿腳,手掌在腳腕處輕揉。
“ 真不喜歡朕?” 皇帝實在不解也不信。
分明有六年的相伴時光,近兩年更是親密無間,他都要心軟,為何魏七能無動于衷。
魏七瞧見他眼里的委屈與脆弱,心中亦起波瀾,只是最終卻道,“ 從來都不曾喜歡。”
皇帝一瞬之間竟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只有魏七的 '從不曾喜歡' 反反復復在腦中回響。
他眼中閃寒光,堵住魏七的嘴,惡狠狠地咬。
恨不能撕下這利嘴。
從不曾喜歡,一切皆只是一廂情愿。
魏七任他發泄,神游天外。
皇帝徹底認輸。
“ 陳家不是朕要抄的,你雙親的去留亦不是朕能做主的。”
“ 先帝殘暴,朕那時不過弱冠,如何能抵抗。”
“ 朕想替你父親求情都不能,朕又做錯了什麼?”
皇帝這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面不改色地顛倒黑白。
魏七眼中神色幾變,似有掙扎。
“ 那您放奴才出宮,還陳家名譽,尚陽堡的陳家人也一并放了。”
“ 朕依你所言寬恕陳家眾人,但你得留下。
”
皇帝輕撫他眉眼。
魏七疲憊搖頭,“ 仇人之子,魏七實在不能再伴君。”
“ 那你母親呢?”
前者愕然睜眼。
“ 您母親還在尚陽堡。” 魏七渾身顫抖,原來他母親真的安然無恙。
“ 朕覺著,你還是得再好好想想。”
“ 朕已派人將你母親接至宮中,不日便可到。”
“ 屆時是你留宮還是你母親留宮。”
“ 全看你做主。”
魏七淚流不止,終于撐不住哀求。
“ 圣上,奴才……奴才母親年邁無辜……” 語帶哽咽。
“ 噓,” 皇帝摩挲他的唇瓣,貼住他輕吻,“ 陳王氏是你母親,朕自然不會虧待。”
皇帝抱著魏七在東偏殿歇了一夜,后者未曾反抗。
魏七開始茶飯不思,只日日盼著他母親入宮。
皇帝見他這樣糟踐自己,終于不耐煩了。
“ 你這樣不懂事,白日里東西不吃,夜里覺也不歇,是不想你母親入宮?”
魏七坐在膳桌旁抬眼看他,眼中的迷茫無措令人瞧了忍不住心軟。
皇帝移開眼,只將自己跟前的一盅松茸乳鴿湯往魏七那頭推。
魏七垂眼盯著那盅湯瞧了一會子,默不作聲地開始吃。平日里最愛喝的湯這時候吃到嘴里也是食不知味。
兩人如從前一般各吃各的同桌用膳,維持平靜的假象。
魏七喝完湯擱下湯勺,問皇帝,“ 我母親何時進宮?”
這語氣不大客氣,皇帝停了一瞬,雖心中不舒坦,卻到底沒同他計較。
“ 后日。”
魏七猛地抬眼盯住他,眼睛睜大,目露驚異,像是不敢相信。
要死不活這麼些日子了,不是冷眼冷語放刀子就是置之不理甩臉子。
皇帝已許久不曾見他面上出現這樣生動的神態了。
“ 等會子朕叫人將門上的鎖卸了。” 鮮少這樣討好人,皇帝不甚自在,“屋里再多擺幾樣新東西。你也安分些,你母親來了。”
魏七滿心滿眼都是要見母親的期盼與歡喜,沒有在意皇帝這句話中明顯的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