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沉聲怒罵。
“ 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二皇子心虛不已,顧不上額上的傷口,將腦袋往地磚上碰碰地砸。
安喜將人勸下,一時內書房里一片死寂。
皇帝垂眼看著他東側下首跪著的魏七,目光沉沉令人無法揣摩。
后者垂著的面容不可窺視,只眼中隱約帶笑。
魏七真的不再是從前的魏七了。
半月后皇帝瞧上了一個家世平平的庶八品寶林,夜夜臨幸,引得后宮眾人注目。
這日晚間,馱妃太監奉旨抬人,自偏殿入養心殿時,卻叫魏七給堵在半道上。
“ 魏爺。” 幾人微彎著腿請安。
魏七點頭,“ 扛的誰?”
“ 回您……的話,今夜圣上召的是……是……是棋寶林。” 年長的太監揣著萬分小心地答話。
魏爺前腳出,棋寶林后腳便進,這舊愛新歡撞在一處,場面實在難熬。
“ 長什麼模樣?圣上這樣喜歡。”
他輕聲喃喃,負著手踱步靠近,悠然瞧了一會子后探手去掀。
兩個馱妃太監大氣都不敢喘,想攔又不敢攔。
魏七的手指挑開棋寶林眼上的絲巾,后者有些發抖。
都道這人樣貌肖他,如今一瞧,果真如此。
魏七心中冷嗤,圣上是偏愛這等模樣不成?男的女的都要收用。
還是個棋字,惡心人。
魏七勾著唇湊近,棋寶林驚慌睜眼,清淡的龍涎香撲鼻,臉頰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她被人咬了一口。
“ 魏魏……爺……魏……魏爺。” 兩個太監嚇得冷汗岑岑。
原來這就是魏七。
棋寶林被包在錦被中動彈不得,睜圓著眼怔然望著面色冷淡的青年人,尚未能回過神來。
她覺得自己與這人并不相像,魏七的神色太冷,眼神也淡然,恍然間叫她瞧出了幾分圣上的影子。
“ 愣著做甚,扛進去。” 他挑眉,語氣中帶著幾分驚異不解。
“ 嗻……嗻……” 兩人逃似的請安告退。
魏七冷笑,他仍舊慢悠悠地往后頭侍院那頭行,絲毫未覺得自己方才犯下大錯。
西暖閣內,棋寶林遮遮掩掩地自錦被中爬出來。
皇帝扔下手中的書,抬手掐住她的腰將人翻了個身。
“ 這是什麼?” 他瞥見棋寶林唇邊的一圈緋紅牙印,沉聲問道。
后者哆哆嗦嗦回不上話來。
皇帝瞧她這嚇傻的模樣,皺眉叫安喜。
一層層查到乾清宮的馱妃太監那,那二人只得照實招了。
皇帝咬牙冷笑,屈指抬起跪在他跟前的棋寶林的臉。
他的指腹在那一圈牙印上緩緩摩挲,眼神深得可怕,直把后者嚇得花容失色,淚水漣漣。
“ 抬下去。” 皇帝揮手。
“ 嗻。” 可憐棋寶林光著身子來除卻臉上多了圈牙印,什麼賞賜也沒得著。
皇帝的火憋至第二日晚間才發泄出來。
龍榻上他攏著魏七的脖子,一字一句沉聲道:“ 魏七,你好大的膽吶。”
魏七望著他輕笑:“ 奴才的膽不大,只是奴才對您的仰慕卻深。”
皇帝一怔,心頭突突地跳,這樣直白的話魏七甚少說。
然……
皇帝想:不能叫他爬到朕的頭上。
他并非有多喜愛棋寶林,若是真的喜歡也不會賜個棋字下去。
皇帝其實另有打算,他想叫棋寶林生個孩子出來。
最好能既像自己又像魏七。
將來孩子大些了便可養在乾清宮中,讓魏七多同孩子親近,今后老了也好有個依靠。
自上回二皇子在內書房中惹出來的那事后,皇帝便總不能安心。
他這段時日想了許多,眼瞧著兒子們都大了,長得儀表堂堂,身后也各有助力,他不得不有所提防。
且也得替魏七謀劃一番,自己大他十二載,定是要先其而去的。
屆時魏七失了庇護,指不定要叫人欺辱。
不如弄個孩子來養,將來圣旨一立,賜孩子親王名號,派禁軍護衛,將人遠遠地送去富庶封地,尚可周全。
他的這些打算從未對魏七說過,因皇帝不愿將自己的懼怕與不安向一個奴才袒露。
即便他在自己正當壯年時就已這樣謹慎地暗中替人安排后路。
“ 朕早說過,叫你記著自個兒的身份。”
“ 奴才記著,奴才自然知曉自己是何等身份。
只是奴才覺得,反倒是您不大記得。” 魏七回嘴。
他越來越嬌縱,直至目中無人。
“ 您隔三差五便要奴才與您同桌用膳,夜里要奴才伴駕賞花作畫,點心要留兩塊同奴才一道吃,圍獵只帶……”
“ 住嘴。” 皇帝低聲呵斥,他的臉色越來越沉,盯著魏七的模樣像是要吃人。
他像是被人踩著了尾巴的貓,這些特殊的憐愛被人猝不及防地攤開。
可說這話的人聲音平淡,眼神漠然,事不關己。
是否只有朕一人在意?
皇帝突然惶恐,他頭一回冒出這樣的念頭。
魏七的每一句話都未說錯。
皇帝這才恍然,原來自己對這人已如此縱容特別。
他的眼神盯緊魏七,不放過那人眼中一絲一毫的變化,想從中找出些羞澀或是甜蜜。
可惜沒有。
“ 你仰慕朕?” 他問得很輕。
魏七像是要笑,可最終又未笑。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皇帝屏息。
魏七抬起上身湊在皇帝耳邊呢喃,“ 是,奴才仰慕您,十分仰慕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