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真是煩得很了,時醉時醒,這奴才夠厲害的,偏生他今夜所言皆有失帝王風范又不好拆穿。
“ 滾榻下歇。” 發都是濕的,以為朕想同你睡一處麼。
魏七麻溜翻身,骨碌滾下去,氣的人又想罵又想笑。
上頭扔下一床錦被罩在他身上。
塌下鋪有氈毯,身上又裹著兩層被,倒是暖和。
魏七想著心事加之又喝了不少酒,今夜斗智斗勇太費心神,迷迷糊糊便睡著了。
次日他是被皇帝踢醒的,若無人叫他起,魏七能睡至日上三旰。
皇帝腳在他臀上輕踹,“ 起開。” 懶東西。
魏七一個激靈連忙爬起,長發散亂蓬在腦袋上好似燕巢。
外頭安喜領著人進,一瞧,趕前幾步朝魏七腦門上狠拍一巴掌。
“ 傻小子快出去收拾妥當了。”
“ 嗻。”
皇帝瞥安喜一眼,倒也未說什麼。
魏七本以為前夜之事后圣上應當要惱怒的,結果卻與往日無甚不同。
這日幾位皇子都獵到東西,雖只是野兔野狐這等小物,圣上也十分寬慰了。
傍晚又有賞賜下來,盤中盛著炙兔肉,旁邊還有一壺酒,魏七卻不敢再喝了。
他今夜當差,喝得身上染酒氣總是不規矩。
魏七入帝帳時皇帝瞥了他一眼,不是喜歡酒麼,也知曉怕了,賜下去不敢喝。
他就著燭光翻書,“ 你今兒得了什麼好東西?”
魏七今日得了恩典同幾個奴才去外城周遭的臨時商市逛了一圈,確實淘來不少有趣的物件。
“ 回圣上的話,都是些粗鄙之物,無甚特別之處,比不得宮中精細。”
“ 這般小氣,朕并未開口討,你急什麼。
”
魏七啞口無言,自上回夜里以來不知怎的,圣上同他說的話總有些奇怪。
“ 奴才伺候您歇下?”
“ 不急。” 皇帝合上書,瞧了眼帳外天色,“時辰尚早,陪朕去外頭走一遭。”
又要出去,哪里尚早,天都黑了。
魏七二人一面應下一面伺候他穿衣。
所幸安喜這會兒也未歇,稍整儀容便趕了過來。
今夜月黯星朗,滿天繁星灑在上空好似碎銀碎珠寶一般散發著璀璨的光芒,實在是宮內瞧不著的美景。
皇帝打頭信步慢走,行至營帳外栓馬之處突停,他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望著魏七道:“上來。”
啊?!
眾奴才一時震驚,竟無一人出聲勸誡。
魏七噗通一聲跪下,顫聲道:“奴才,有罪!”
侍衛太監呼啦啦跪地不敢出聲。
皇帝背臨漫天星光,面無表情。
安喜勸:“圣上,奴才斗膽,此事萬萬不可啊。”
后者垂著頭并不理會這些阻攔的奴才,他抽出馬鞍旁插著的馬鞭呵地輕笑一聲。
眾人頭皮發麻。
“滾上來。”
魏七大氣都不敢出,只能偷偷去瞧安喜的神色。
安喜手掌背在后頭兩指交錯擺動,是個行走的姿勢,他也知如今主子爺出了宮白日里眾大臣皇子看著還顧及幾分顏面,到了夜里……興許早有此意,要出來野一野。
唉,罷了,左右都攔不住。
魏七懂了,安爺也救不了。他垂著頭膝行幾步欲攀著鐵蹬子上馬,只是腳踩上去卻犯了難。
坐前頭還是坐后頭?
他雖然怕坐后頭要摔,可即便再給他十個膽也不敢于眾人跟前往皇帝懷里鉆。
魏七輕輕揪住皇帝散在馬背上的一小片明黃下擺,才坐穩前者便揚鞭策馬疾馳。
可憐魏七嚇得面色霎時蒼白,慌亂中抱住前頭人的腰再也沒了顧慮。
“不許跟來。”
兩人一馬揚塵而去,融入前頭微有些許火光的黑夜。
第76章 主仆不分
哪能不跟!安喜留在原地急得團團轉, 最后仍是放心不下,雖說夜里獵場中也有人看守,可也不是處處亮堂,黑燈瞎火萬一弄出個好歹來誰能擔當地起!
“勞您稍帶咱家一程,咱們在后頭悄悄跟著便是。” 即使他不提,御前當值的這一列禁軍也必然會這麼做。
那頭撇下麻煩放縱的帝王騎馬載著魏七往圍場里奔。
夜里圍場中守衛的禁軍瞧見明黃顏色壓根不敢阻攔,只遣人回去向安喜報信, 誰知兩邊人撞個正著,最后一塊悄悄跟在皇帝后頭護衛。
魏七驚魂未定,伏在皇帝背后張大嘴喘息, 夜風呼啦啦往肚子里灌,兩旁的事物在眼里失了真,極速往身后掠過。
身下的馬匹強健行動間起伏很大,凸出的骨骼與肌肉膈得他如坐針氈。
魏七一直懸著心害怕自己會被顛下馬去。
“ 請圣上……慢些……” 他探頭說完, 冷風打面又連忙縮回去。
前頭皇帝眼中含笑,輕勒馬脖子竟真的慢了下來。
魏七也覺著自個兒無用, 騎個馬都要怕,他喃喃道謝:“ 多謝圣上。”
“ 膽小如鼠,平日不是挺猖狂,怎的這會兒露了怯。”
低沉的聲音透過寬闊的脊背震到魏七耳里, 他才發覺自己還貼在皇帝背上,回過神后大火燒肉一般躲開。
“ 回圣上的話,奴才……奴才本就膽小,一向都不敢猖狂, 很是乖……乖巧安分……且圣上文治武功馬術超凡……灼灼耀眼似天上明月,奴才千萬塵埃中的一顆微沙……”
“ 嗬。” 明月一聲輕笑打斷他喋喋不休的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