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熱的手掌裹住魏七冰冷的另一只。
箭出,入木三分,正中紅心。
那頭侍衛報喜。
魏七仰著頭瞧帝王。
頭一回生出無邊的慌亂,不知所措,走投無路,像被天羅地網所束,由不得他掙脫。
皇帝放下弓,拍他頭:“ 傻了不成。”
安喜: 若您昨兒晌午教自個兒兒子時也能這般寬和,小主子們何愁學不會,又豈會懼您。
可惜教兒子和教喜歡的奴才又怎能一樣。
前者是必會的皇子技藝,后者只是情趣罷了。
第74章 人生得意
回營帳的路上皇帝心情倒是很好, 他背著手抬頭望浩瀚夜空,只覺著月亮也圓,春風也妙,身后的奴才還俏。
俊俏的魏七就沒那麼舒暢了,要說他羞憤惱怒吧,其實也不是。
方才摸到了御用的弓箭還練上幾把,實則是有些開心的, 若沒后頭那出今夜真可算得上暢快。
皇帝回了帝帳敞坐在榻上瞧人,掌中的玉核桃咕嚕嚕轉,就這麼悠然地將魏七打量著。
后者立在帳門邊, 動都不敢動,他真是怕圣上射箭射出了精神頭,等會子起了興,大半夜還要來折騰自個兒。
十來日沒弄那些玩意兒, 馬車上顛來倒去,現下露宿在這草原上, 再要胡亂辦事,他可吃不消。
安喜正欲侍奉皇帝更衣歇下,不料后者抬手一攔,道:“ 不用你這老骨頭來, 滾回去歇了,朕這有人。”
安喜明白了,他主子爺有人,自己是老骨頭不討人喜歡羅。
“ 嗻, 奴才告退,圣上您早些歇了罷,過會子還得開圍。”
安喜領著人退,出帳前朝魏七使個眼色,頭往后微一偏,'傻小子,還不快去侍候。
'
魏七硬著頭皮往前走,走了幾步又停。
皇帝說:“ 杵那兒做何,還不滾過來。”
一同值夜的奴才很是有眼色悄悄退至帳角。
魏七嗻一聲,走上前半跪著替他除靴。
皇帝瞧魏七神色認真中透出些謹慎,坎坷不安的模樣,好似下一瞬自個兒就要辦事一般。
他覺得有趣,特意探手去撫跟前人低垂的臉,魏七眼睫毛亂眨,并未抗拒。
皇帝指腹摩挲他的下頜,抬高了問,“宮外可好?”
后者心頭狂跳,該答好還是不好。
“ 回圣上的話,奴才覺著不論宮內宮外,奴才只伴駕便好。”
什麼時候也學會說這樣討人歡心的話,還說得真真切切。
皇帝明知是奉承,不知為何卻不厭惡,反而有些喜歡。
“ 用心當差,今后有的是伴駕的機會,你的路還長,安喜年邁。” 眼眸沉沉,言語溫和。
難得這樣貼心囑咐,雖未說透,其中深意也很是明顯了。
墻角立著的奴才恨不能將自己藏地里,他窺視到了不得了的場面,今夜之事萬不能說出去。
路還長,何意?
魏七不解,不是五六年后厭倦了就可出宮的麼?
他有心想問個明白,問圣上可還記得那夜所言,可又深知此刻并非好時機。
罷了,再等等,左右留不久,興許圣上也不是這意思,再說還有福貴哥在安爺后頭接著,怎能瞧上他區區一個小子。
“ 嗻,奴才曉得。”
皇帝欣慰,以為魏七真的曉得了。
“ 嗯,你退下罷。” 他輕拍魏七的臉,舉止間不自覺沾著寵溺喜愛之意,兩人誰都未曾發覺。
旁觀者卻瞧得心驚肉跳,這樣的寬和低語,這樣溫柔纏綿的舉止,圣上何曾對后宮主子……
魏七,造化大了。
皇帝沒折騰,魏七松口氣,應下便退,前者只望著他勾唇輕笑,心道:誰都未帶,躲什麼躲。
第二日開圍,眾侍衛圍鹿,皇帝當先獵下一頭后各王孫貴族子弟才隨后入圍。
獵場里熱鬧得很,魏七在外頭踮腳張望,見皇帝領著人策馬揚鞭,一瞬就未見了身影。
他倒是很期待,不知今次圣上要獵回多少東西,晚間興許能吃著不少野味。
獵場外空了大半,一眾奴才伴著春風漸漸也松快下來,上頭賞了歇息,御前的太監們便聚在一處席地而坐。
出了宮規矩沒那樣嚴,便是圣上瞧見也不會怪罪。
十來人圍成圈磕著瓜子閑聊,眾人打賭,猜今次圣上是獵虎還是獵豹。
未幾,一太監手提幾個風箏走過來,向他們道:“ 快起來,安爺叫我取了幾個風箏,今兒天好,咱們放風箏罷。”
“ 咱們能放風箏玩兒? ”
“ 有何不可,安爺叫取的。”
“ 我不玩這個,小孩兒的東西,咱們都多大了。”
眾人都附和,皆是三四十的人,得空了坐下喝喝茶嘮嘮嗑才好,放風箏跑來跑去的,不嫌累得慌。
他們不想玩,可有人想。
魏七眼巴巴瞧著,想起又不好意思,都瞧不上,若他一人興沖沖地,可不是顯地不穩重。
“ 你們老骨頭自然不懂這些樂趣,魏爺你耍不耍?”
魏七眼珠子發亮:“ 我耍!” 他跳起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咱們跑動跑動。” 又掖著衣擺遮掩。
安喜坐在不遠處的太師椅上,望著魏七跳脫的身影,搖著頭笑,他心道:圣上真真是料事如神。
自個兒都要忘了這人原也就是個孩子罷,只是規矩壓著,舉止皆是一板一眼沒了同齡人的活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