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爾等好好學,莫要丟朕的臉。”
“ 嗻,兒子知曉了,必將勤功苦練,不負父皇所望。”
魏七立在后頭將一切收于眼底,若是自己兒時也有這樣的嚴父,那他的箭術想必也不會一團糟了。
不過仍是太殘酷,十一歲的嚴苛些也就罷了,怎的九歲幼童都如此對待。
這日晚間魏七守夜,同另一個御前的奴才一塊窩在靠近帳門的地鋪上打盹。
皇帝起時他正是困倦,身旁的奴才手肘一戳將他搗醒。
兩人暈乎乎打起精神,提著小心問到,“ 圣上,您有何吩咐”
皇帝自暗處行至燭光下,身影漸顯,“ 隨朕去外頭瞧瞧。”
三更半夜不歇息,去外頭溜達作甚。
兩人雖覺奇怪卻不敢多問,明日開圍,興許是有要緊事。
魏七侍衣,另一個去外頭請侍衛喚安爺起身。
皇帝心血來潮要去外頭瞧草原夜景,一眾奴才也只好陪著。
出帳時正至寅時,帳外的侍衛們依舊站得筆直,見了圣上出來皆半跪行禮,輕聲請安。
不一會子安喜也趕到帝帳前,旁人不敢多言,他倒是躬身問了句,“ 主子夜,大晚上的您這樣好的興致,您預備去哪轉悠,也好叫奴才有個準備。”
皇帝望著夜色,“ 隨意溜達,不走遠,緊張什麼。”
宮里那樣悶,夜里輕易出不了寢殿,有點子動靜也怕驚了老祖宗,現下一年好容易出來兩回,還不興朕放放風。
“ 嗻,奴才知曉了。” 不是想要大晚上騎馬獵物就好。
哪會打什麼獵,魏七侍衣的時候特挑件行服,鎧甲都沒穿,皇帝瞧了也沒責怪。
春日夜里的風仍舊寒涼,安喜見皇帝身上穿戴都妥當,外頭罕見地罩著灰狼皮大氅,心中也安定了。
若是沒溜達好,溜出個病來,明日他如何交代,長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還是魏七穩妥有用,他瞥一眼皇帝身后垂首立著的人,有這小子侍衣,圣上連大氅都愿穿了。
不一樣,到底肌膚相親的人就是不一樣。
皇帝背著手往外頭慢慢踱步,身后一群奴才侍衛默不吱聲地跟隨。
冷得很,不知有何好瞧的。
魏七縮著脖子,冷風呼呼地往身子里鉆擋都擋不住。
皇帝信步溜達,晃至內城中的靶場,昨兒晌午皇子們才曾在此習箭。
“ 取朕的弓來。”
“ 嗻。”
原來大晚上的是想來練箭術,興許是為開圍熱熱身子罷。
靶場四周的火把全部點燃,將這塊草地照得很是亮堂。
皇帝搭弓屏息,黑眸微斂,三箭齊發,嗖嗖嗖,箭箭射中靶心。
魏七沒忍住低呼出聲。
前者一彈弓弦,微轉過頭來瞧著他。
魏七受驚回避,腦門充血,紅了耳朵。
只他最沒見過世面,皇帝心中輕笑。
“ 你過來。”
“ 嗻。” 魏七謹慎挪步。
皇帝將他的牛角金桃皮弓遞至魏七眼前。
“ 試試,朕瞧瞧。”
“ 奴才不敢。” 魏七嘴里這樣說,其實心中是很想試一試的,他只十七八的年歲,難免好奇。
“ 朕叫你試,有何不敢。”
“ 嗻,奴才遵命。”
魏七接過。
好……好……沉吶。
他咬牙舉起來。
架勢擺得很足,君子六藝習了三年,加之今晨見過圣上教習,現下也只這點子架勢還似模似樣。
皇帝上下輕掃,心道: 竟不錯,手肘腿間動作都還尚可。
下頭奴才奉箭,魏七單臂弓都舉不起,如何能空出手去取箭。
皇帝低笑,暗道自個兒夸早了。
其實這實不能怪魏七無用,皇帝御用的弓,除卻禁軍,等閑男子只能舉起,要拉滿弓卻是不易。
魏七使足了力,臉蛋都憋紅。
我就不信,不信自個兒這般弱,區區一把弓都拉不開!
他抖著持弓的手臂,空出來取箭,搭在弓上一鼓作氣推出去。
很好,兩丈外。
皇帝手掌握拳,抵著唇咳嗽。
得了,不能再作弄人,這奴才骨頭犟,沒得把手弄折。
“ 此弓太重,不便使力,另取一把輕些的來。”
“ 嗻。” 于是白樺皮弓奉上,此弓是宮中皇子所用,十來歲的孩童之物。
魏七不知,只覺趁手得很。
一箭出,終于十丈外。
這會子他真是垂頭喪氣了。
“ 挪近些。”
安喜:……
“ 嗻。”
于是侍衛另搬來一草靶,二十丈外。
魏七提起心,又一箭。
終于十五丈外。
皇帝說:“ 再近些。”
“ 嗻。”
安喜: 大晚上不歇息,作弄人玩兒,主子爺真是好興致。
十五丈外。
魏七也知曉皇帝是在逗弄他,將弓放下。
“ 奴才愚笨,有負圣上期許,還請圣上降罪。”
皇帝眼眸染笑,瞧著他橘黃火光下緋紅的臉蛋。
踱近兩步,道:“ 再試試。”
“嗻。”
魏七眼眸發光,緊抿著唇,他也知箭術使的是腕上與肘上的力。
終于挨靶。
魏七垂首欲轉身跪下請罪,身后溫熱的氣息靠近,帝王的身軀相貼,說近又遠,介于正經與曖昧之間,界限模糊不明。
他低頭在魏七耳邊輕聲道:“朕教你。”
魏七心頭狂跳,砰砰砰要從嗓子眼里蹦出。
安喜等人不敢再瞧,轉過身回避。
兩人頭一回在除龍榻以外的地方這樣貼近,還是在眾人跟前。
魏七全身發抖,哆哆嗦嗦嘴中一個字都蹦不出。
“ 要這般使力。” 喃喃低語,魏七躲無可躲,反而撞入天子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