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七同小千子二人一路往內務府行去。
他現下不比從前,因上回得罪了一眾妃嬪,到哪安喜都要叫人跟著,怕他出事也沒個奴才知曉報信。
魏七也不再似原先那般怯懦,一副抬不起頭生怕叫人瞧不起的模樣。
他如今沒甚可怕的,要得罪的皆得罪了個透,身后又有人撐腰,若不犯錯,等閑沒人敢惹他。
是以一路上頭雖垂著,腰背卻挺直,目不斜視,逢人問好請安也皆安生收下,露個淡淡的笑來回應。
沒人欺負找事,順順當當且頗為威風地頂著旁人窺探的目光來了內務府。
儲物司的錢思得了下頭人的稟報,早早便候在耳房前等候。
魏七,魏七,便是未見過人也早已聞其名了。
千年的血玉現下說不準正掛在這面嫩的公公身上,無人敢小瞧。旁人或許不知曉,然內務府里的幾個掌事的太監腦子里可是清楚的很。
錢思見了人迎面而來,只能暗嘆其相貌了得,氣度出眾,真要自己這沒讀過什麼圣賢書的奴才來夸,也只能將人比作青竹,擬作出水紅蓮。
上頭眼光好,這樣的人雖也只是個太監,可就得千年血玉來稱一般。
皮子白啊,錢司迎上前,偷偷往魏七胸前瞟,遮得嚴實,卻不知鮮紅血玉托白肌是個什麼光景。可惜羅,這樣的好東西在自個兒手下看了好幾年,送出去成了個什麼模樣都不能瞧上一瞧。
老人精心里惋惜,面上卻笑得諂媚,幾句話天花亂墜地奉承下來,饒是魏七都要吃不消。
兩人進屋喝茶。
魏七明面上是奉安喜之命領圣上存在這處的一方硯臺,實則自然另有目的。
正事一完,他便開門見山,突自懷中掏出一大包鼓囊囊的銀錢,取出來便要往人手中塞。
錢思叫他好一頓嚇。
祖宗耶,這樣顯眼的一包東西小公公是如何藏懷里叫人瞧都瞧不出來的,御前的人果真不一般,上來就是砸錢。
“ 還請錢公公不要退卻,小的這回乃有事相求。” 魏七也是頭一回拿銀錢砸人,生疏得很,臉面到底薄了些,這會子已是泛紅了。
“ 小的哪敢,哪敢,魏爺您客氣,您有事只管吩咐,小的莫有不從。”
“ 錢公公您才是客氣,這只是小的一點心意,小的此番前來,除了辦差外,還為向您求一塊好些的木料。”
第67章 君主仁德
錢思最終仍舊拗不過魏七, 將銀子收下了。他心里想著這東西等會子還是得交給安爺,自個兒可不敢拿。
只是小公公討的東西卻不能敷衍,這位近來很是得上頭歡心,得好生供著。
他招來下頭的奴才耳語幾句,吩咐其至后頭庫房里將東西取來。
錢公公好歹當了五六年的儲物司掌事太監,手頭不知要堆積多少上好的廢棄邊角料。
諾大的皇宮,上頭有上頭的管制, 底下的奴才們也自有一套心照不宣的規矩,只要不過火,無人會斷人財路。
尤其是內務府這處, 管著宮中一應衣食用物,大家伙與人便利也是與自己便利。
魏七捧著一塊品質上乘的檀香木回宮。他還是缺了個心眼,從小在名貴珍寶堆里泡大,雖知這塊木料是好東西, 卻不曉單憑他送出去的那些銀錢是萬萬買不到的,不過錢公公給他臉面奉承罷了。
內務府里頭的東西, 雖只是棄物,可也并非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有身份買的。
這頭魏七前腳剛走,那頭錢思就差人將東西送還給安喜。
后者得知原委,忍著笑搖頭, 他覺得魏七這小子實在是有幾分意思。
也罷,刻玩意便刻玩意兒,天子什麼都不缺,只圖個心意。
安喜將這包銀錢轉手賞給了被貶至外院的如燦。
檀香木又名白檀, 其木質堅,紋細有香,適宜雕刻又耐存儲,魏七得了東西愛不釋手,捧著賞玩了一整日,有些舍不得糟蹋。
他原打算雕個橘子模樣的印章送上去便好,新年里送橘寓意吉祥如意,紅紅火火。
可現下木料比他想的要大件些,只雕個橙橘出來倒是可惜,不若……改送石榴罷。
石榴寓意更好些,多子多福,顏色也不錯。
主意定下,魏七著手開始刻,此時離元宵佳節還有十日左右,時候不多,得加快動作才行。
至此,每日下值后魏七時時刻刻都在雕他的玩意兒,小千子二人問起時,他不好意思明說是送與圣上的,只道是閑來無事刻著玩。
宮中歲月無趣,不能如幼時那般日日習騎射,閑時踏青斗蛐蛐。
小太監們尤其是不識字的,大多都靠刻東西或是繡帕子等來打發時間。
魏七沉得住氣,不說技藝精湛堪比內務府造物司,可刻出來的物件也能稱得上形似,漸漸沉迷,偷偷摸摸熬至深夜。
只是他顧好了這頭,另一頭便難免有些怠慢了。
這日晚間西暖閣龍榻上,皇帝微蹙眉頭望著身下沉睡的人。
不過是溫和了些,這奴才竟無聲無息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