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老來得子,如今不知已多年邁,他很怕……怕自己,等不來那一日。
終究杳無音信,已近十年,竟都要忘了他們的音容笑貌。
魏七攥緊掌中的玉,用力到手背青筋都凸起,他長吸一口氣,壓下喉間哽意,將玉佩戴在脖頸上。
只是一垂頭,卻駭了一跳,白皙的胸前布滿點點烏紅印記,好似被人打了一般可怖。
魏七大驚失色,掀了錦被下榻。
腰后酸澀,雙腿軟弱無力,走一步便要顫一會兒。
他扶著桌幾行至鏡臺前,銅鏡中的景象更是駭人,不光胸前,脖頸間更是烏紅遍布,已瞧不出那處原本的膚色。
昨夜……
這還如何見人!知曉的要恥笑,不知曉的恐要來問他是否受了欺辱。
魏七滿面羞紅,那會子分明不覺著有多疼,怎的……
他渾身一顫,似憶起灼熱柔軟的舌貼近時的詭異觸感,恍惚間又麻又癢,叫人失去所有支撐的力氣。
還不如似從前那般,痛些便痛些。
正這般想著,小千子推門進了屋。
魏七轉身,急忙捂住脖子,攏緊褻衣,眼里滿是慌張。
前者將手中銅盤擱下,望著他淡淡道:“ 魏爺,小的昨兒都瞧見了。”
魏七面上更是紅透,訕訕松了雙手。
他長發披散,微垂著頭,靠向鏡臺,褻衣質地柔軟非常,胸前散開一片,白皮子上紅斑點點。
小千子瞧了兩眼,心道:怪不得那位越來越過。
未再多言,只伺候著人清洗收拾。
魏七換了綢袍,脖子上的印記仍是露出些許。
他有些犯愁,雖今兒不用當值,可明日卻要照常做事,這東西一時半會兒哪消得下去,難不成要頂著痕跡去御前。
安喜忙中得了空閑,想起前幾日除夕那晚,圣上說禮尚往來,再前一日還曾問起寧嬪主子。
原本以為那會兒是思后宮了,可自坤寧宮回卻頭一個召的魏七。
莫不是真要向人討個回禮。
他思量著,為以防萬一,還是召了魏七來見。
魏七拿白巾子在脖頸上纏了兩圈,遮住痕跡后去見安喜。
“ 安爺。”
“ 嗯。” 安喜翹著腿喝茶,瞥了眼魏七有些打顫的腿,很是體貼,并不叫人坐。
“ 長話短說罷,魏七。” 他清了清喉嚨。
“ 咳……魏七,咱家今兒叫你來,是想著圣上賞了你許多東西。”
魏七抬頭瞧他。
安喜在那目光下噎了一會子,“ 圣上賞了你許多東西,咱們做奴才的也應當回個禮以報圣恩不是”
終于一口氣說完。
“ 回安爺的話,奴才曉得。” 魏七垂下頭,低聲答。
“ 只是圣上貴為天子,什麼都不缺,奴才不知自個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
安喜心道:這個笨小子,你既知圣上什麼都不缺,那看重的便不是禮有多名貴,而是求個情趣罷了。
這道理都想不明白,傻孩子。
但這話不好明說,說出去損了天子顏面。
是以安喜道:“ 圣上坐擁天下,什麼都不缺,你送個心意便好,花沒花心思一眼便能瞧出,圣上萬不會怪罪。”
“ 嗻,小的明白。”
當日晚間魏七在榻上烙餅子,心里裝著事,如何也睡不安生。
他想著,圣上不缺好東西,自個兒也沒拿的出手的東西,好些的還都是圣上賞的,總不能原樣送回罷。
貼身的東西輪不著他送,他也沒那個身份去送。
倒不若做個新鮮的玩意叫圣上瞧個樂。
魏七終于想好可以回什麼禮,捂著心口的玉佩安歇了。
第二日照舊當值。
第66章 大樹將傾
卯時西暖閣內。
皇帝立在榻旁, 宮女侍衣。
魏七端著用過的銅盆子立在后頭。
前者居高臨下地掃視,突記起什麼,目光在魏七身上停留片刻。
魏七黑兔毛鑲邊的衣襟下,一抹晃眼的白露出些許。
皇帝瞧了一會兒,眼中染笑。
欲蓋彌彰,蠢奴才。
朝后外書房內。
嚴正己奉旨出京查案,兩月有余, 事情漸漸有了進展,他披星戴月,攜隨從二人騎高頭駿馬疾馳, 終于昨日夜間返京。
歸家不久,嬌妻愛子都來不及見,草草整了儀容,卯時未至便急匆匆地趕著入宮面圣。現下正在立在外書房翹頭案前將自己這幾月來的收獲上報。
其實這趟他明面上查的是蜀地貪墨, 實則只不過兩日后,案子便交由他的得力手下去辦。
至于自己則暗地里悄悄潛入南邊的滇地邊境探查趙太傅門下之徒受賄之事。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比想象中順利許多,想是念著山高皇帝遠,滇地少天子監察,日子久了地頭蛇便額外猖狂, 貪婪無度,無法無天。
嚴正己主仆二人方入滇地邊的一個小鎮子便察覺不對。
近幾年大楚風調雨順,農耕興旺,年年都是豐收景象。正是秋日收獲之時, 沿途田中麥子皆沉甸甸壓彎麥稈。
按理應是好事,只勞作的農夫面上卻不見喜色,且個個皆面黃饑瘦。
這便有些不對,即便是再窮苦的耕作人家,經了三四年的好氣候,怎會沒有存糧,況圣上仁德,自登基起便減徭役,降賦稅。
再如何不濟,吃飽糊口總是應當夠的。
他攜了隨行小廝下田,正巧碰上一農夫的娘子為勞作的丈夫送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