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喜立在后頭,眼皮子一顫,心中不安。
皇帝道:“ 宣。”
“ 嗻。”
外院閑安王正向領路的內侍打探消息,他作賊一般,低聲問內侍:“ 哎,本王問你。”
“ 王爺您說。”
“ 這些日子咱們圣上可有……” 他越發壓低了聲兒。
“ 哎呦,我的爺,您快別說了。”
內侍低語,心中急得慌,原來是跟前這個不著事的王爺惹出來的。
“ 您在外頭逍遙,不知咱們近幾月來日子難過,您那本東西,可是叫一個內院的奴才丟了命。 ”
內侍愁眉苦臉,有苦卻難以道盡,卻不好明著多加埋怨。
閑安王大驚,還欲再問,內侍卻如何也不敢多言了。
第63章 皇家閑王
沒了的那個能說, 得寵的這個萬萬不敢提。
及至內書房前,兩人噤聲。
閑安王入內,于黃花梨木翹頭案前三丈遠處停。
“ 臣弟閑安請皇兄大安,皇兄萬福金安,新歲大吉。” 不叫圣上倒叫皇兄。
魏七立在墻角邊,覺著這位閑安王同圣上的關系倒有幾分親近。
“ 嗯,起罷。” 皇帝擲朱筆, 抬眼瞧下首人,“ 賜座。”
“ 謝皇兄恩典。”
閑安王于案頭下方右手邊的太師椅入座,魏七前行自入內的內侍手中托盤上托起茶盞, 只稍稍一聞,便道:“ 龍井,王爺請用茶。”
他從前是御前侍茶,這擋子事現下正好交由他來。
皇帝瞧了一眼, 記得他從前在此處御前侍茶時并未多說這一句。
其實只因魏七也侍茶不久,尚不知曉閑安王的喜好, 恐他不愛飲龍井,特提了一句罷了。
然閑安王再不喜也不會說出來,這可是御前,自然皇帝喝什麼他便跟著喝什麼。
聲音雖低卻悅耳, 帶少年人的清冽,不似從前常聽到的有些尖刻的嗓音。
閑安王也瞧了一眼跟前的奴才。
確實是個年輕人,眉清目秀的,齊整得很。
他又不動聲色地瞧了一眼, 這便有些稀奇,御前怎會調來個這般年輕的奴才。
魏七退下,閑安王端起茶盞稍飲一口,他確是不喜龍井,不似皇帝,除卻女人家喝的花茶,其余什麼都不拒。
“剛至壽康宮回?”皇帝問庶弟。
“嗨!皇兄您可別提壽康宮,老祖宗羅!臣弟腦仁疼。每回見著老祖宗她老人家臣弟便要挨訓,道什麼家宅不寧啊,后繼無人呀,風流成性不成體統啊,云云。將臣弟貶的一文不值似的。”
皇帝搖頭,也是無奈。
閑安王今年二十有一,是圣上的行五庶弟。樣貌也承了皇家的好血統,是個英俊不凡的,只是性子實在不羈,成日只知游山玩水,至今未能娶一位王妃入府,便更不用提什麼王府嫡子,真真是應了他的封號閑安。不過聽聞這封號也是他自個兒求來的。
圣上只剩這麼一個異母兄弟,自小關系又還算融洽,是以便也由著他去。
他似是突憶起什麼來,右掌攔著嘴,身軀往翹頭案那頭傾斜,鬼鬼祟祟道:“皇兄。”
“嗯。”皇帝瞧折子,并不怎麼理會他。
“皇兄。”閑安王面上露出一個有些曖昧可疑的笑來,“上回,臣弟送的那圖冊,可還行?”
皇帝抬眼瞥他,也不應聲。
“嘻嘻。”閑安王突笑出了聲,忙縮脖子縮腦袋,捂住嘴悶聲樂。
“那會子您可是說臣弟荒唐來著,還言不過如此。”
“嘻——”這聲兒有些怪異,他忙端茶來飲,想止住笑。
“臣弟可是聽聞您幸了一個內院的奴才,只是怎的也不會憐香惜玉,將人給殺羅。
”
閑安王搖頭,“只可惜臣弟還未見過皇兄您喜歡什麼樣兒的兔子呢。”
他的做派是個作賊的樣兒,可聲量并不算小,至少在安靜的屋子里人人都可聽著。
魏七立在墻角,氣得臉都發白。
原來一切都是因著這個人!這個勞什子閑安王!
怪道圣上會突然瞧上自個兒,他分明向來不喜男色,以前從未幸過哪個太監。
原是僅僅因他一本圖冊,便將自己,將小方子一道推入火坑!
內廷監里的種種,龍榻上的屈辱,挨的打,遭的罵,受的流言蜚語,九死一生,皆是由這人的一本下,流圖冊而起!
皇帝見他越說越不像話,沉聲制止道:“不成體統。”
閑安王噤聲,只是實在不甘心,分明是受用得很,卻還要訓斥他,若不是那圖冊,皇兄這個古板端正,佛祖一般的皇帝,哪里會知曉這多出來的樂趣。
于是沒一會子,他又嘀嘀咕咕道:“收了臣弟的冊子不還,還要罵人,好不厚道。臣弟是見皇兄整日勞累,好心想法子替您解悶兒,偏不領情……” 喋喋不肯休。
皇帝叫他念得煩了,可又不好趕人走,半年未見,來一趟不容易,坐一會子便趕人,傳出去也不是個樣子。
“得了,朕知曉你的心意,又未怪罪。”
閑安王聽了這話,臉上立即由陰轉晴,這還不夠,他還要蹬鼻子上臉。
“當真?皇兄,這可是您說的不怪罪。”
“嗯。”皇帝敷衍他。
“皇兄這般寬仁,既如此,臣弟又怎能忍心皇兄白白失此人間極樂!”
“那個沒了的必是不大好,不會討人喜歡,依臣弟看嘛……”
閑安王手肘撐在桌幾上,歪靠椅背,“這個,這個便不錯!”
他突伸手指向對面不遠處立著的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