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喜問魏七想要何人來伺候,他這頭已定下一個,還剩一個可讓魏七自個兒挑,今后定下的這兩個便也是魏七自己的奴才。
魏七請調內廷監的小千子,他不愿讓吳家財進乾清宮,小千子人冷情卻也妥當盡責,活也不多,又是內廷監的人,方便調動。
他不想再來一個似小方子那樣活潑又傻氣的了。
安喜答應下來,一聲吩咐,次日小千子便背著魏七在內廷監里的瓶瓶罐罐與一些器具搬到魏七屋子西面的他坦里住下。
日子開始過得平和起來,魏七每日照常當差,晚間守夜時皇帝也沒再做過荒唐事。
他夜里叫茶,魏七也不敢再擅自沏花茶了,普洱端上去時皇帝只是一剎那的停頓,沒多詢問,仰頭飲下。
約摸每五日幸他一回,不算很頻繁多,比不上寧嬪與新得寵的錢嬪主子,但真的也不少了。
內廷監只每回承幸前去一趟,事畢后直接抬回自個兒的屋里由小千子收拾妥當。
第二日能好好歇息一日,每日的膳食也比從前精細許多。
后宮里眾嬪妃議論一陣子,小方子的死傳出來后,流言蜚語又很快沉寂下去,不敢再惹怒皇帝。
這般養著魏七開始長肉,額上的傷也慢慢變淡。
半月后,離新年還有十來日時,魏七已全好了。
這日午膳時,御膳房呈來的吃食里頭有一碟子紅艷艷晶瑩剔透的山楂糕,皇帝無意間一瞧,余光往下首邊立著的魏七那頭掃視。
魏七只是安分地垂頭靜立,沒什麼反應,他比從前更為沉默了,話也更少。
皇帝應當是愉悅的,可卻并不如何舒心。
他當著眾人的面賜下這一碟點心,魏七出列,面向他恭恭敬敬跪地行禮謝恩,臉上也不見喜色,很是平靜的模樣。
皇帝瞧著他,看了有一會子,漸漸生出些惱怒。
不識趣兒,圣恩浩蕩特賜他東西,也不知說幾句好聽的來,得了東西也沒露出個笑臉。
皇帝想要罵,可人跪得及時跪得功整,謝恩的聲響也大,頭也磕得到位,三個響頭下來磕得額頭都泛紅,一點子錯都挑不出。
他的惱火沒處撒,只好自個兒憋了下來。
不一會子膳畢,兩邊伺候的奴才將銅盤子等物呈上供圣上凈手。
皇帝草草擦過,白巾子噗地往銅盆子里一砸,濺起的水花沾濕伺候的奴才前襟,眾人跪地請罪,卻無一人知曉好端端的圣上這通氣究竟是因何而生。
只安喜跪在皇帝后頭,悄悄往魏七那方深深瞧上一眼。
唉,如何是好,欲叫人懼怕恭敬又想叫人乖巧討喜,伴君難吶。
第53章 山轉水轉
這日晚間, 魏七下值后,東暖閣內。
皇帝批著年底六部各處呈上來的折子,不知怎的突然就停了下來,他盯著桌上的青花茶盞,問安喜:“ 他是不是不識好歹。”
寂靜的暖閣內皇帝低沉的聲音將眾人唬了一跳,安喜心道:好端端的又來問我一個奴才作甚。
“ 回圣上的話,魏七, 是有些不識好歹。”
皇帝又道:“ 你瞧見了,前兒屋子賞下去,今兒點心賜下去, 連個笑都未有。”皇帝陰沉著臉。
安喜腹議:這話您何不當著人面兒說,一聲令下讓他笑便是。
您還要人笑,前些日子那出戲嚇著他了啊。這才過去多久,誰能笑得出來, 且若是笑得不當,惹您生氣羅, 豈不是又要挨罰。
“ 回圣上的話,奴才覺著魏七這奴才本就沉穩,平日里也少見他笑,他心里頭對您是千般尊敬的, 萬萬沒有怨懟忤逆之心。”
皇帝微搖頭,哪里沉穩。
“ 既沒有怨懟之心,就該笑呵呵地接賞。” 在皇帝心里不論是罰是賞,哪個奴才都是笑著接的, 罰尚且不說,得了賞還不樂呵,不是不知趣又是什麼。
安喜又暗想:人笑不笑您也在意,現下他懼您畏您,您的命令他都安分接下,您的恩寵他都好生受著,這還不夠麼,難不成您還欲同一個太監郎情妾意。
“ 回圣上的話,魏七性子執拗,人又還年幼不甚圓滑,容易惹您惱怒,若您真真是喜歡似他這一類的,不如。。。”
“ 不若什麼。”
“ 回圣上的話,奴才以為。。。不若再挑個和順些的來。”
“呵。” 皇帝將朱筆扔至筆洗中,“ 還幸,一個太監就夠鬧騰的了,再來一個嫌朕不夠煩膩麼。”
安喜心里猛一咯噔,圣上這話的意思是今后只魏七這一個奴才麼,又或者有了柔順的這個也不舍得扔!不夠膩煩。。。道膩煩卻仍未厭棄。。。這可如何是好?
孽緣吶。
主仆間這番話過后,夜里安喜在塌上翻來覆去,他有心想勸魏七多加迎合圣上,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現下人恭敬謹慎,做事穩當,萬般都好,總不好直言,說你多笑笑,笑給圣上瞧瞧,這多為難人吶,且要是心里苦悶,笑得假了反倒不妙。
安喜思量許久,再沒法子,也仍是硬著頭皮召了人來見,誰讓他是御前總管太監呢。
第二日午間換班歇息時,安喜將魏七召至內書房旁的耳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