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桌旁坐著的另一個奴才聽了這話起身離去,應是去向上頭報信。
魏七緩緩轉動眼珠子,粗粗打量現下的處境。這不是他自個兒的他坦,不過這并不是最要緊的事。
“公公,小方子呢?”他問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聽著什麼不好的消息。
“回您的話,罪奴。。。已經走了。”
“走。。。走了?”魏七嘴唇哆嗦,“何時。。。何時走的?”才說了這幾句話便已是氣短。
“回您的話,昨個兒夜里您這頭出了事兒后,圣上便叫人停了杖罰,令人將罪奴拖去掖幽庭,應得了杖斃的令,執杖的奴才下手便未留情。然挨了二十幾下后好歹還留著一口氣,可今兒晨間,掖幽庭的奴才來報,道他一條褲腰帶將自個兒吊死在房梁上了。”
魏七大嚇,怔怔地望向頭頂上頭的房梁,實在無法想像小方子是懷著怎樣絕望的心將自己吊死在冰冷的掖幽庭中的。
是我害了他,還是沒能逃過,雖事先料想過,可真發生了卻仍是錯愕。
魏七心死如枯槁。
他頭上纏著白紗,面容蒼白消瘦,干凈的純白褻衣下形骨愈發纖細,不堪一折。
新住處寬敞華貴,卻好似囚籠,將小小一個人鎖在里頭,永不得自由。
第二日午間安喜來探。
他只在魏七塌邊坐了一會子,什麼也沒多說,一聲嘆息,“ 魏七,認命罷。” 帝王看上的人,認命罷。
魏七認命了。
又三日后的夜里,他自內廷監出,由馱妃太監扛去龍塌。
扛人的兩個太監對視一眼,皆感覺到肩上人的消瘦,輕飄飄沒什麼重量了。
養心殿內平靜一如往常,然還未到西暖閣魏七便已開始發抖。
抖成這樣,也真真是可憐,馱妃太監心嘆。
人落,床幔四垂,人退,宮門閉。
半晌仍無動靜,皇帝將手中書卷放下,抬眼望向腳邊。
魏七縮在他腿旁發抖,連腦袋都見不著,只小小一個團。
這是畏懼了。
皇帝抬腳碰他露在外頭的長發,輕輕踩住,涼滑非常。
魏七卻似被誰用針在扎,緊緊縮在一處,卻也逃不開。
“出來。”皇帝沉聲道。
又兩瞬,褥子里悶悶憋出一聲嗻。
前幾日的事后,他再如何懼怕也萬萬不敢拖至帝王的第二聲命令出口了。
魏七垂著腦袋瑟縮著鉆出來,像入了冰窖中一般哆哆嗦嗦沒個停歇。
皇帝冷眼瞧他,背上脊骨顯現,腰腹越發纖瘦,竟無多余的一絲血肉。
前者皺眉,才幾日功夫,打發人去伺候都沒能養回來。
魏七沿褥子旁的一丁點兒空隙緩緩地爬,愣是沒挨著皇帝半分。
可爬的再慢也有要見光的那一刻。
眼上白紗垂落,魏七茫然睜眼,皇帝的一雙眼眸越發深邃,積威已久,無人能捉摸得透。
目光短短相接的一剎那,魏七面色煞白,慌忙垂眸。
他往旁邊小幅度地縮,眼淚滑下來落到明黃繡繁復龍鳳吉祥紋的方枕上。
這也太過。
皇帝皺眉。
第52章 伴君伴虎
皇帝將人一把拽過來, 翻身壓住。
“躲什麼?”
躲什麼?
今夜不幸你。
不用你死。
魏七搖頭。
他替你死。
不,不不,不要。
句句低語反反復復纏繞在耳邊,夜里時常夢到以致于驚醒。
他抖得更厲害了,垂著頭不敢看人,只輕輕扭著腰蜷縮腿腳,像是想要自皇帝身下逃出來。
后者嗤笑, 單掌摁住他的小腹,強健的大腿插入他雙腿間,魏七不能動彈了。
“ 朕問你, 躲什麼。”
魏七說不出話來,只無聲地流淚。
他今日這種哭法與平常很是不同,皇帝還沒見過。
“ 啞巴了不成?回話。 ” 他捏住魏七的下頜抬起,心里卻是微一顫。
太尖瘦, 臉上沒肉。額上的傷也還未好全,青青紫紫蓋在白皮子上實在是不成個樣。
要說一點兒都不心疼皇帝自己都不信, 好歹寵了半年多,還特意將人調到身邊當差。
只是。。。
他望著默默顫抖流淚的人。
太鬧騰了,若不一回收服羅,今后還不知要想出什麼更為忤逆的歪主意來。
魏七其實很怕, 也很想回話,他不敢再惹皇帝生氣。
只是現下他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抵抗發抖了,空張著嘴卻因恐懼失了聲,半晌才回一句。
“回。。。圣上。。。的的話, 奴奴奴。。才怕。”聲音細的如幼貓在叫一般,一面回話還要一面無聲地哭。
不像是啞巴,倒像是個結巴。
皇帝覺著好笑,又有些得意,這奴才終于知曉怕了。
“ 怕什麼 ” 他低聲問,好像是真不知魏七在怕什麼。
魏七怎麼可能傻到說實話,他現下怕皇帝得要命。
是以憋出一句,“ 回回。。。圣上的話,奴奴才。。。怕怕再惹您生氣。”
真是討巧到叫人聽了便覺著愉悅的回答啊。
皇帝輕笑,魏七卻抖得更厲害了。因著上回的事,他發覺圣上笑著的時候比不笑的時候還要可怕。
皇帝逗貓狗一般逗弄了一陣后,手掌沿人的脖頸一路向下。
魏七捂住嘴才能擋住牙關間的打顫聲,他的身體失去了控制,明明告訴自個兒不要發抖了,不要再惹圣上惱怒了,可卻怎麼也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