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圣上的話,昨兒夜里。。。魏七那小子膽大,竟私自將屋里人替了自個兒,奴才治下不嚴,還請圣上責罰。至于魏七。。。圣上您看該如何懲處他。”
安喜不敢直說魏七不愿承幸擅做主張替您挑暖床人,您看要如何罰他,方才那話雖說得含糊,該有的意思卻也到了,未曾一味偏袒包庇,又替雙方都留了臉面。
可皇帝怎會吃這一套,他一夜過去仍未氣消,只是心中越惱,面上就越淡。
“ 懲處不必,身子不舒服請人來替,小事罷了,朕是那等不通人理的君主麼?” 真真是平靜如水,絲毫瞧不出怒氣來。
若不是安喜伺候了這麼些年,也會覺著皇帝是真仁慈,放了魏七一馬。
可惜,他心知若此刻圣上踩了自個兒鋪好的梯子,立時派人將魏七拿來問罪,那此事尚還有挽回求情的余地,現下。。。只怕是難吶。
安喜頭回遇到自個兒也感到束手無策之事。
這時萬萬不能替人求情,只會越勸越遭,他斟酌著開口:“ 圣上寬仁,只是魏七那刁奴實在不堪,他乃奴才手下人,既犯了宮規,便是奴才未管教妥當,還請圣上許奴才將他拿來,向您請罪,請您責罰。”
這恐怕是最后的機會了。
“ 朕說了。” 皇帝卻不為所動,“ 不必。”
“再多嘴先拿你問罪。”
“嗻,奴才該死。”
安喜無奈閉眼,心中連連嘆息。
保不住了。
“ 該如何便如何,一點子小事無須再言。”
“ 嗻。”
皇帝說是這麼說,這日早間在內書房里卻砸碎了一個茶盞,掰折了一管青竹狼豪。
因總覺著心不靜,彼時他正持筆抄一卷《大阿彌陀佛經》,棉紙上筆走游蛇,面上瞧著似心平氣和,實則卻越抄越煩悶。
賜金賜玉,賞衣賞食,加階進品,從未對哪個奴才這般上心,便是連安喜都不曾,捫心自問已是優待至極,卻不曾想叫人一巴掌打臉上。
狼心狗肺,鐵石心腸,不知好歹。
養不熟的畜生!
咔嚓一聲響,筆桿子應聲而折,皇帝將殘筆往地磚上一擲。
安喜立在后頭猛打一哆嗦,閉眼嘆息。
“ 換筆! ”
“ 嗻。”
侍墨太監至紫檀木筆架上另取了一支白玉狼豪,手指微顫,小心翼翼地捧至皇帝跟前。
這回折不了罷。
皇帝接筆,蘸了墨繼續,紙上字跡漸潦草漂浮,心緒難寧。
他伸手端茶盞來飲,可才飲下一口便又想起那狗奴才,白菊花茶那勞什子的破東西,自個兒也喝得下。
乒乓! 又一把砸地上。
碎瓷四散,茶湯溢地。
安喜等奴才跪地請罪。
“ 圣上請息怒。”
只是除了安喜外甚少有誰知這通氣是因何而起,此刻大都一頭霧水。
皇帝陰沉著臉不語。
他這時是起了殺心的。
身嬌肉貴,受了點子委屈便要鬧得天翻地覆,當自個兒是皇親國戚世家公子不成,養不熟性子犟不愿屈服,又得了朕的喜歡,留著是禍害。
他欲下旨令安喜拿人,可話未出口卻瞥見微黃宣紙上方才抄的那句:極樂國土,七重欄楯,七重羅網,七重行樹。。。
七,又是七。
皇帝心已亂。
一時遲疑,半晌勾唇冷笑,暗道:萬里錦繡江山朕都掙下來了,還制服不了區區一個奴才,豈不叫人笑話。
因著皇帝的不追究,這日午間魏七照常當差。(守夜奴才半日休息)
他隨換班的奴才們一塊兒入內書房時心下仍有些坎坷,抬眼悄悄往皇帝那頭瞟。
后者端坐桌案后,面色如常,魏七不知怎麼的卻有些不安。
照理說雖是心照不宣地收下了,可不能沒一點兒處罰才是,怎麼說也是違了規矩,降職或是挨幾下板子總是要的,奇了怪哉。
難不成圣上真大度到不屑與我一個奴才計較了麼?
魏七心中思慮萬千,然上頭沒表示,他也不好妄動。
一日相安無事,魏七這夜總算是睡了個安眠覺。
第二日也一如平常,皇帝這幾日也未曾召幸他,皆是翻牌子宣的娘娘主子們。
漸漸地,魏七安下心來。
第三日戌時東暖閣內。
安喜奉綠頭牌,皇帝叫撤,抬那個奴才來。
那個奴才?哪個奴才?!
圣上宣魏七都是叫走,那個奴才是指小方子麼?!
安喜試探著問:“回圣上的話,奴才愚鈍,您是要幸哪個奴才?”
皇帝皺眉,淡淡道:“魏七送的那個。”
安喜預感今夜難熬,不知將迎來一場怎樣的血雨腥風。
“嗻,奴才這就去安排。”
鄭公公領了人到他坦前傳令時,魏七正在補他的褥子,前日夜里不小心扯爛了,御賜的東西貴重,不好叫人發覺,只能偷偷補好。
鄭其敲門,小方子蹭的至條凳上起身,疾行幾步開了門。
“魏爺,方爺,您二位大好。”鄭其臉上掛笑,只是笑中意味深長。
“奉圣上之令,傳方爺今夜侍寢,請您隨咱家到內廷監去走一趟罷。”他這話應是對著小方子說的,可眼睛卻直盯著魏七。
魏七一時不察,繡花針刺破食指指腹,鮮紅的血珠子涌出,卻感覺不到疼痛,心跳得太快了。
小方子面露喜色,連連道:“勞鄭公公您親臨,小的之幸,圣上大恩,小的自是感恩戴德莫有不從。